灾区“最后的志愿者”选择离开
6994谈天说地
大年初二,邹芳伟走在擂鼓镇灾民安置点新修的马路上,这里和他刚来时已经大不一样。
大年初一,杨乾敏把几位伤员叫来一起吃午饭,邹芳伟并没有加入。
媒体称他为“最后的志愿者”,在灾区,他已经坚持了300天。从最初的受欢迎到现在的被质疑,人性的缺点在坚持中被放大。一个有着英雄主义情怀的志愿者,他比伤员更需要他们。最后,他选择了离开。
她光着下半身,对着半开的房门,蜷在病床上。
在四川省人民医院,这所专门收治汶川地震伤员的医院,她被称为“30床”,55岁,地震中全身骨折,震后又被检出晚期宫颈癌。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用开塞露,毫不介意地帮她排便,臭味充斥着病房。他跟她素不相识,邹芳伟,一个28岁的志愿者。
邹芳伟是湖北十堰人,曾是一名小学英语教师。去年5月21日,他停薪留职,来到四川灾区做志愿者,一直坚持在现在。《扬子晚报》的报道中,称他为“最后的志愿者”。“在灾区,像我这样外地来的志愿者,呆到现在的,可能只有我了”,他也这样说。
“她没结婚,家里老人八十多岁,只来看过两次,算是被遗弃了。”邹芳伟用报纸包起粪便,和塑料手套一起扔进垃圾桶。动作看上去很娴熟,实际上,几天前因为一名护工要回家过年,他才开始照顾30床的。
此时已是2009年1月24日晚10点多,鼠年除夕前一天。即使病房里有张床空着,邹芳伟依旧选择睡在紧挨病房的走廊里,“毕竟是女病人,这样方便点,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他几天没洗头了,头发油腻凌乱,上次洗澡还是去年12月的事,双手生满了冻疮,穿着分不清是蓝还是黑的旧羽绒服,鼻头上还挂着一滴清涕——这几天正赶上寒潮,而这栋震前本计划拆掉的老住院楼,朝东的进口并没有可以关闭的门。
再过22个小时,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就要开始,康复中心的病房里,还有十几位伤员没法回家,在这家医院,最高峰时曾收治了3000多名伤员。
邹芳伟已经在这里呆了6个多月。
“老兵许三多”
“她的叫声很恐怖,我每晚都会被叫起来,起码两三次,七八次也有。”邹芳伟说这句话时,30床正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出神而空洞。
帮30床刷完牙后,邹芳伟倒出几片药放在手心。几天前,他在晾衣服的地方滑倒,下唇内侧被铁丝刮伤,现在说话时,会有唾液从唇上滴下。
室外气温已经在10摄氏度以下,邹芳伟睡的行军床离大门很近,可以听到风的声音。
30床的病房里,一直开着灯。
“小邹,小邹,小邹??”,凌晨两点,她开始叫,声音短促凄厉,一声响过一声,和穿堂风一起冲过空荡荡的走廊,她的叫声曾把一个年轻护士吓哭。邹芳伟披着羽绒服爬起来,护士也闻声赶到,一起帮30床换了尿不湿和中垫。
这个晚上,邹芳伟被叫醒了两次。
四川的腊月清晨,七点过了,天还没大亮。邹芳伟把记者叫醒,说今天起得有点晚了。这天,邹芳伟要帮杨乾敏到火车站取包裹。杨乾敏也是志愿者,三天前从贵州遵义来到康复中心,“她就像是《士兵突击》里的马小帅”,邹芳伟这样评价她,“《士兵突击》对我的影响很深,我看到她,就像老兵许三多看到了新兵马小帅”。在这部电视剧中,马小帅是钢七连的最后一名新兵。
邹芳伟这个白天过得不错,帮杨乾敏扛回了三大包带给灾民的东西,又一起推着伤员胡映红去逛了宽窄巷子。那天拍的照片上,他笑得很开心。
傍晚,邹芳伟和胡映红守在病房的电视机前看央视除夕节目《一年又一年》。前几天,这个栏目组来康复中心采访,邹芳伟和一些伤员会在节目中出现。
一会儿,伤员家属朱红来找邹芳伟,要他帮忙把丈夫送回在医院家属楼里临时租住的家。朱红的爱人是电力职工,余震来时正在电线杆上,他脑部受伤导致半身不遂,语言能力丧失。
回来的路上,邹芳伟说:“背人也是有技巧的,要把他的重心尽量往上拉,像这样。”他弯下腰,脸冲着地面,双臂向前伸直,“我在北川,背过30多具尸体。”几乎每天,他都会跟人谈起去年5月的北川,表情严肃。
有人喊,小邹,刚才电视上看到你了。邹芳伟快步走到电视前,那几个镜头已经结束。
除夕夜的歇斯底里
天快黑时,邹芳伟有点不高兴,自顾自地来到二楼。
“楼下有一帮不知道哪儿来的人,对着镜头说他们是这儿的志愿者,这帮人怎么能这样!”他的声音越来越响,还把手里的烟连同腕上的佛珠都甩向地面,“怎么这么大言不惭!”他发怒了,用力踹着墙,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除夕夜里,他的第一次情绪失控,来得很突然。
此时,能活动的伤员已经集中在一楼活动室的电视机前,围着他们的还有两台四川电视台的摄像机,他们从电视上的直播画面中看到了轮椅上的自己。医院团委书记杨莉梅带着几个年轻人来给伤员们拜年,发放了小礼品又互相拍了些照片,邹芳伟说的就是他们。伤员们已经习惯了镜头,既不好奇,也不躲闪。拍摄很快就结束,电视台的记者匆匆离去,团委的年轻人站了站,也走了,前后不到一小时。
在探望过一位在其他科室治疗的伤员后,邹芳伟盛了碗饺子,在康复中心门外的黑暗中,独自吃起来。刚被送回家的朱红的丈夫又回来了,像个孩子似的在走廊里哭闹。
这时,邹芳伟突然红着眼,从外面大步冲进活动室,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把吃饺子用的一次性碗筷扯烂,带着汤水甩了一地。“他干嘛啊?”杨乾敏皱起眉头,正在看电视的病人也回过头瞥了一眼。这是除夕夜,他的第二次情绪失控。
“莫名其妙嘛,他怎么能当着伤员的面这样呢?”杨乾敏关上病房门说,“他是来照顾伤员的,这样会给伤员带来什么影响,还大过年的。”
杨乾敏也是通过媒体才知道这里,知道邹芳伟的,“看了报道,我想要是到灾区,找他肯定没错了。”她辗转找到邹芳伟的电话,沟通了近一个月,邹芳伟告诉她,康复中心还有230多名伤员,自己很忙,杨乾敏根据人数准备了手套、小吃等礼物,还给邹芳伟准备了两双袜子。“可1月22日,我到这里发现情况和他说的并不一样,康复中心只有十几位伤员,也没见他怎么忙。”
最让杨乾敏不理解的是,邹芳伟让她对外说是自己的朋友,“不能说是志愿者,他说医院会赶人的。我就纳闷了,又不是来搞破坏的。”杨乾敏来医院那天,正赶上院方安排的团年饭,邹芳伟还被请上主桌,她并没看出医院有不欢迎的意思。“来之前电话里,他经常向我抱怨,我觉得在灾区呆了这么久,有情绪是正常的,尽量理解,可现在越来越难理解了。”
“我太累了,想歇歇”。邹芳伟拿着两副塑胶手套要把30床托付给杨乾敏和记者,当记者表示难以胜任,是否可以请护士多留心时,他认真地说:“30床要是今天晚上死了,你负责。”
尽管是除夕,成都的大街上还是人来车往,卖烤肉的小贩在路边叫卖,偶尔传来些爆竹声,如果不是刚从病房出来,你丝毫感受不到地震在这里留下的痕迹。邹芳伟的手机又欠费停机了,他走到医院外的自助充值站,只充了十元钱,然后拨通了杨乾敏的电话,“我刚才情绪有点失控,你知道从我来灾区到现在经历的事太多了,你想象不出我以前受过的苦,刚才一个伤员竟然问我,橘子是不是假的。可能是心魔吧,一幕一幕的画面又在我眼前闪现??”放下手机,他叹道:“你们这些没有经历过灾难的人,就不知道灾难的残酷。我这里,天天都是5·12。”
在北川
除夕夜,邹芳伟睡在了病房,这是他在灾区度过的第249夜。
汶川大地震后,除了军队和医疗系统,志愿者,这支庞大的民间力量也迅速动员起来。包括临时成立的“NGO四川救灾联合办公室”在内的众多NGO组织,在大地震发生后紧急招募志愿者参与救援。更多个人则自发行动起来,在并不知道自己能为灾区做点什么的情况下直接赶赴灾区。2008年5月17日中新社的消息说,在成都团市委,“已有三万多人登记入册,四千多人参与了志愿服务,其他人随时待命顶上去”。直到8个多月后,还有人继续加入,比如杨乾敏,到底有多少人以志愿者的身份来灾区,已经难以统计。
邹芳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向原先工作的一所公立小学请假,于5月21日从昆明到达北川。他先参与了遗体清理和防疫等应急工作,之后又加入在灾区成立的“中国心志愿者团队”,在帐篷小学做老师,近一个月后,离开北川,最终落脚四川省人民医院。
谈起帐篷小学,邹芳伟总是很兴奋,年初二,两位志愿者要去北川,杨乾敏要把带来的礼物和药品送去,而邹芳伟想再看看孩子们。可就在临走的时候,他不见了。电话里,他支吾着说:“我想了想,决定不和你们一起去了。”一番劝说后,他才答应一起出发,手里还多了两束非洲菊,“是献给遇难者的,不太贵”。
去绵阳的火车上,对在他对面的小男孩伸手摸了摸他的花,立刻遭到制止,“这花可不能动,是献给灾区小朋友的。”
第二天到任家坪,因为对在哪发放礼品药品的事儿,他和杨乾敏又起了场小争执,之前在擂鼓镇,关于住哪里的问题也发生过争吵,邹芳伟又发了火,差点自己走掉。羌族司机烦了,“下车,我不做你们生意”。
在板房区里,邹芳伟转了几圈,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他的几个学生。
孩子们挺活泼,但话不多,和他们相比,邹芳伟倒显得更开心。在北川中学上,他拿着三炷香,跪在废墟,“我多想把你们都救出来啊,你们知不知道??”说着就流下眼泪,他的学生们在一旁默默看着。
北川中学的一块空地上,当时曾被用来停放遗体,去年九月,山洪也曾流过这里,人走在上面,会感觉土有些软。
“这下面还有尸体,土这么软。”邹芳伟说,“尸水会让土变软,这里踩起来明显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尽管杨乾敏不信,他还是认为地下埋着尸体。地上还有一堆燃烧后的炭灰,旁边放着一双破鞋,“这很可能就是遇难者的”,邹芳伟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找着什么,“想找些纪念品带回去,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他有一张北川中学食堂的菜票,并视之为珍藏。
在北川县城的入口,有警察把守,只有还住在封闭范围内的人才能通过。远眺北川县城的那座山坡上,聚集着很多人,有的还带着宠物狗。
“竟然成了旅游点,这是个耻辱”,邹芳伟说,“这里应该被建成一座爱国主义纪念馆”。
在这里,他和每个能聊上几句的人说,“我是志愿者,五月就来这里了??”,然后像个导游一样如数家珍地开始讲解。
那两束花,一束被放在这个山坡上,另一束被放在了北川中学。
邹芳伟的另一面
媒体报道中的邹芳伟,有180cm的个子,伤员们都喜欢他,“笑呵呵的,一副甘之若饴的样子”。
可他的“服务对象”,似乎并不领情。
王昕、赵翎翔夫妇,地震前在阿坝州黑水县经营一家火锅店。去年9月刚转入康复中心时,赵翎翔看到邹芳伟挺辛苦,就给了他几本书看。
“这些都没什么,我对他印象变得不好,是因为一次听到他和一个叫彭顺良的志愿者在为一批货争执”,赵翎翔说,“我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事后他们分别对我说,要小心对方,我心想,你们两个我都要小心!”
“他平时都不怎么去康复室,我的假肢都是老公帮我装,挺复杂的,不懂的人根本不会弄。那天,小邹带了个人来,进康复室就要给我装,他之前从没装过,瞎弄了半天也没装上,我老公过来看到,相当生气,就骂了他。”王昕说。
年前,赵翎翔还在央视记者面前指责了邹芳伟,“没错,是当着记者的面。他决定照顾30床,就是在央视记者来的那天。那天我听见30床叫得很凶,就找他去了。我觉得,你能干就干,不能干不要瞎揽活,这个伤员很难照顾,而且人家是个女病人。你不做,医院也会为她安排护工的。”
赵翎翔在网上找到了几篇关于邹芳伟的报道。对文章里邹芳伟的形象,他和在场的伤员,都觉得与他们看到的有些出入,虽然也认为邹芳伟不容易,但没有一位对他做出更正面的评价。
“有一次他带了个记者来,门都没敲就走进病房,掀起被子就跟人家说我的伤情,我只穿了内裤,当时就把他们赶出去了。”女伤员孙湘琳说。
过年这几天,杨乾敏就是陪年长的伤员聊天,陪年轻的伤员玩,她经常买些菜回来,把没有亲人的伤员叫过来一起吃,伤员们也会主动找她帮忙做些事。她很快就记住了大部分伤员和家属的名字,这一点邹芳伟一直没能做到。
杨乾敏的想法很简单,“帮人,最好可以双方都收获快乐,把别人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其实跟没做一样。志愿者,做力所能及的就可以,把自己搞得很惨,受帮助的人也会有压力。”杨乾敏不认同邹芳伟这种苦行僧式的做法,从北川回来,她对邹芳伟的态度,已经从不理解变成了不喜欢。
郝玉文是位河北农民, 2008年8月7日到康复中心做志愿者,9月初到其他病房做护工,现在已经回家。他对邹芳伟的评价很高,“干活不怕脏不怕累,是个好小伙子”。
“邹芳伟人挺好的,就是性格有点内向,还会看不惯很多事情。我过年把他叫到家里吃饭,还跟他说,医院这会儿用不着志愿者了,应该走了。”辽宁人王龙,去年6月在灾区做志愿者时受伤住进了康复中心,现在在成都经营一家烧烤摊。他很理解伤员不喜欢志愿者的情况,觉得这很正常,“都是人嘛,相处的时候难免有不愉快,而且伤员们更敏感。”
彭顺良,陕西宝鸡人,最初为探望王龙来到医院,11月中旬离开,他和邹芳伟有些矛盾。“性格有点怪,心眼小,说话喜欢夸大事实,像讲天书似的”,他还指出邹芳伟会干预医院的治疗和病人的家事,“有一次还和一位病人的儿子差点打起来,说人家虐待老人。”
王龙和彭顺良都说,邹芳伟曾向伤员借过钱。但邹芳伟本人坚决否认,“我不会干有辱志愿者名誉的事,别人给我的帮助,我都会拒绝。”
邹芳伟说自己到灾区后已经花了五六万元。对志愿者的概念,他的界定很清楚,“就是怀着一腔热血来为灾民服务的,不应该有任何别的目的,我见过太多动机不纯的人了,为了向灾民讲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志愿者,我嘴皮都磨破了。”提到那些“别有用心”的志愿者,邹芳伟气得把手里的筷子都摔落在地。
医院方面对邹芳伟的态度有些尴尬。医院宣传处刘处长曾经和邹芳伟有过一次长谈,劝他春节应该回家,志愿者在医院已经完成了使命,但被邹芳伟拒绝。
康复中心主任潘福琼印象里,去年11月,邹芳伟曾向医院提出要一间房给儿童伤员做英语培训,医院没同意,“还批评了他”,这件事后他走了一段时间。“邹芳伟对我们的正常医疗秩序也有干扰,比如他不让该出院的伤员出院,能否出院,外行很难判断”。“现在我们对邹芳伟的态度就是来去自由,不管他。由于伤员已经不多,我们完全有能力自己照顾。”
志愿者的名利场
除了医院,邹芳伟津津乐道的还有他之前的支教经历。他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拍摄于去年7月的照片,四名志愿者正一同托起一个背书包的小女孩,他们都穿着印有“中国心”徽记的白T恤。照片上的邹芳伟,健康、阳光、散发着年轻人的活力。
“事实上他已经被开除了,是惟一一个被开除的。”“中国心”的队长高思发说。
去年6月27日,没有任何志愿者经验的邹芳伟,顺利加入临时成立的“中国心”,由于教学能力突出,很快就被提升为教学组长。“有一次他和一位女孩发生了些矛盾,错主要在女孩,但人家念完检讨书后,他作为教学组长没有任何表态,这让我们很失望。”
高思发说,事后邹芳伟被降职,7月20日左右就离开北川去了映秀,“开除他是8月初的决定,他对媒体说不知道自己的队长是谁,一个士兵,怎么可以不知道首长是谁?”
在一个博客里,记者找到了邹芳伟经过博主“走走看看”转述的一段话:“这个队由谁管理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队长姓高。我是教研组的负责人,是武汉人,志愿者,来以前在昆明市是做教师工作,教英语;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我这次是停薪留职过来的。”
这篇博客发表于2008年7月16日,因为这段不甚准确的话就开除一名队员,有点难以理解。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心”队员,认为这很可能是误会。他说,“可能就是因为媒体的报道才导致了他现在心理失衡的表现,本来他默默照顾着伤员,现在媒体报道了,他出名了,有的伤员对他的看法就会变了,觉得他另有所图。”
在母亲眼中,邹芳伟性格有些内向,话不多,爱读书,爱运动,每天早晨都要锻练。“他具体带了多少钱去灾区我也不清楚,但我们都支持他,从去年8月份开始我们每月都会打给他几百块钱。”母亲说,在家时,有时候邹芳伟也会和父母犟一下,但事后总会主动承认错误。
现在,邹芳伟还睡在二楼水房旁的走廊上,杨乾敏和《士兵突击》里的马小帅,在他看来也早就没关系了,尽管说过要留到最后一位伤员出院,但邹芳伟已经在计划离开,“我的这种走,不是彻底离开,是要找份工作安身,再来照顾他们”。
在灾区,“坚持”到现在的志愿者并不只有邹芳伟,“中国心”的几位成员还在灾区奔波,心理咨询师刘猛也在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他们有的已经为人所知,有的却躲着媒体。还有杨乾敏这样的短期志愿者。
“有不少志愿者刚开始做的时候,都会发现很多问题并想要解决它们,但最后会发现自己不是上帝。”张轶超从2001年开始做针对在沪外来工子女支教的草根志愿者,现在是注册NGO组织“久牵”志愿者服务社的负责人。他并不想对邹芳伟做出什么评价,“英雄式志愿者的存在,恰恰证明了我们志愿者组织的无能,在志愿者组织发达的国家,没有这种个人英雄。他们的社会带动作用也比组织小,对这些事迹的宣扬,反而有可能会让普通人不愿成为志愿者——吃那么多苦,大家感动一下就完了。像他这种志愿者,要么加入某组织,要么最后放弃。”
“久牵”对志愿者有着严格的要求,保证定时定量的工作是最基本的。志愿者,又被称为义工,目前还没有严格统一的定义。美国、日本、德国等都有针对志愿者工作的相关法律,而中国还没有。台湾在2001年颁布了“志愿服务法”,规定志愿者团体有对其成员进行培训的职责,志愿者也有接受教育培训的义务,但该法并没有针对如邹芳伟这样的个体自由志愿者的相关法条。
2008年,汶川地震和北京奥运会分别塑造出两组不同的志愿者群像,但正如张轶超所说,国内志愿者组织发展还很落后,像邹芳伟这样的散兵游勇还大量存在,他们很难得到有效的支持、管理和培训。但即使这样,志愿者也不应该没有门槛,做志愿者,不是玩命献爱心那么简单。
“你不是来做‘好事’的,而是来把事情‘做好’的”,在震后写就的一份《志愿者培训大纲》中,这句话被放在了开头。
在康复中心,一位叫李佰奇的成都人,每日固定护理着一位伤员。伤员们还说起一位女士,也在医院服务了几个月,她更低调,甚至躲着媒体,只知道,她姓王,山西人。(所有伤员及家属都为化名) (本文来源:南都周刊 )
[ 本帖最后由 minnie 于 2009-2-21 09:27 编辑 ]
2009/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