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

上楼之后，站在门边的秦玲，看着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大脑有些瞬时短路，显然是我还没把她和我后妈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我过去上学的时候，对于秦玲突然出现在我家中这件事情，一般都是很忌讳的……
　　秦玲以前上学时出现在我家……应该是我姥姥家……一共有三次，一次是我没按时交作业，一次是我和人打架，还有一次……不说了……丢人。
　　“小威……原来是你啊？”秦玲的脸似乎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不过她面上倒是装得挺镇静的。
　　虽然我大脑有点短路，但我还是在几秒钟之后，迅速把我老爸嘴里的那个‘小玲’和面前的秦玲联系在了一起……
　　在某个瞬间，我有想死的冲动……
　　“傻站着干嘛？进来啊。”秦玲伸手把我拉进了房里，我脑子里更加空白了，这时候，我应该夺路而逃才是。
　　“呵呵，小威……你爸爸说起你的时候，我就说过你的名字和我高中一同学一样，但没想到真的是你……”小玲进到厅里之后，转身给我泡茶去了。
　　我心中颇有些郁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吧？看她那样子不象装的，因为我在老爸这里，甚至连张长大以后的相片都没有。
　　“不要喊我小威小威的，我好象比你还要大一岁！”我不高兴地回了小玲一句，在高中期间，她是班长，动不动就去班主任那里告我的黑状，我没少受她的欺压，到现在还隐隐对她有些心理弱势。
　　“呵呵。”小玲笑了笑，她把茶杯递过来的时候，茶杯盖在茶杯上抖个不停，我这才突然明白，原来她并不象她表现得那么镇定，她其实比我还要紧张。
　　“嘿嘿。”看到她这么紧张，我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理优势，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班长了，也不可能再去那可恶的班主任那里告黑状了，我还怕她干嘛？
　　听到我这么笑，小玲习惯性地瞪了我一眼，神情似乎也放松下来，她转身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嫁个老头子？”我没抬头，挖苦了小玲一句，不过在语气上还是有所保留，因为我不是那么刻薄的人。
　　如果换了是其他人，或许我不会给好眼色看，但和小玲毕竟同学三年，好歹还是要给她留些面子。
　　“他……老吗？”小玲似乎又变得局促了起来，和她在这种境况下相遇，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太容易让人面对，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
　　我没吱声，我知道小玲会继续说下去的。
　　“他也才四十岁出头……你知道，在高考前一个月，我妈妈得了重病，我考试没考好，不过就算考好了，家里也没钱供我读书了……”
　　小玲说我知道，其实我一点也不知道，从某些方面来讲，在高中时我是比较敌视她的，而且高考前一个月，都忙昏了头，大家谁还会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啊？
　　“拿到通知书以后，我没去上学，而是跑到这里来打工，在一家酒店做服务员，就在你爸爸他们公司的对面，他经常到这边来请客喝酒……”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打断了小玲的话，闷闷地喝着茶，在我心中我老爸就是一没心没肺的滥人，而他做的事情，也一定都是滥事。
　　小玲被我打断之后，可能是看到我心情不好，便没再说话，只是有些不安地看着我，我没看她，心中还是有些尴尬，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我撇了撇嘴：“他不是很有钱吗？干嘛让你住这么寒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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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他那里告吧，以为我会怕他！”听小玲提到我老爸，我突然烦燥起来，语气也重新变得难听了。
　　“小威，你好象和你爸爸关系不太……”
　　“别喊我小威！”我声音突然高了几度，小玲显然是被我吓着了，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看到她那种表情，我的无名火又慢慢消了下去，说实在的，今天是我和女生说话最多的一天，高中时家里困难，总和小强、肥仔他们混在一起打球打架，四处使坏，觉得泡妞这种花钱又浪费时间的事情，距离我们实在很远。
　　大学之后，老爸给我的钱明显多了起来，但是一方面妈妈的过世让我这两年很沉默，二来我们理科大学那少得可怜的女生，全都恐龙级别的，和高中的女生没法比，我连多看她们几眼都觉得后悔，所以尽量避而远之……
　　长期不和女生讲话，也就越发不敢和女生讲话了，一直也就没有什么和女生打交道的经验，所以见到女生就会紧张。
　　直到和小玲聊了这么多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在一起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没有显得特别紧张，这倒是有些奇怪。
　　也许是现在和她之间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吧？
　　“算了，不说那个了。”我下意识地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意思，这个也不说了，那个也不说了，那到底说什么呢？
　　又是一阵让人颇感尴尬的沉默。
　　小玲有些局促不安地坐在我对面，几次想开口又忍住了，为了掩饰她的紧张，她不停地喝着茶。
　　这安静也让我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我也用喝茶来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小玲一看到我茶杯里空掉，就连忙拿暖水瓶给我加水，同时也会给她自己加上一杯。
　　“现在的天气真热啊。”小玲终于再次找到了一个话题，一个不太敏感的话题。
　　“是啊。”我心中有些后悔不该用那种态度把气氛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从学校赶过来，出了一身汗吧？要不要去洗个澡？我把水已经烧上了。”小玲说完站起身来：“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一套内衣，是按你爸爸的身高买的，你穿着应该会合适吧？”
　　“睡觉前再洗吧，我自己会弄，你不用管。”我摆了摆手，小玲说起洗澡，我这才突然切实地意识到，今后这两个月，我不得不和她生活在一起了。
　　“那好吧。”小玲又坐了下来，左右看了看之后，她突然象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抓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你看电视不？”
　　“好吧。”我又喝下一杯茶之后，突然感到有些尿急，平时我可不会一次喝这么多水的。
　　不过我怎么好意思问小玲卫生间在哪儿呢？我举目四望着，努力分辨哪个才是卫生间的门。
　　房子不大，略看一眼，应该是个三室一厅，装修我不太懂，但房间搞得挺复杂的，满眼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加上神情慌乱，我连着环视了两圈，也没确定哪个门是卫生间的门。
　　“是不是要上厕所啊？”小玲突然笑了起来，她这一笑，笑得我满脸通红。
　　“嗯。”我低下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怎么这么逊啊？干嘛她不紧张了，我就变得紧张了？我怕她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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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女生，还有了身体接触，这对我可真是头一回，我紧张得都不行了，可我也不想让小玲看出来，所以一句话也没说，还好，小玲注意力全在下楼梯上了，并没发现她身边的我此刻已经满头大汗了。
　　“累死我了。”小玲这样走路显然还是很吃力，她应该不是累，而是疼的。
　　“我背你吧。”过了一会儿之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背她下去，可能都不至于这么累。
　　“好啊。”小玲倒是一点也没客气，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蹲下身子，小玲趴在我肩膀上，我一使力，就把她给背了起来，她不是很重，对我这样平时很注意锻炼，身体很健壮的人来说，背着她下楼一点问题也没有。
　　“你力气真的挺大的啊。”小玲被我背起之后，声音显得不那么痛苦了，我反而听着她好象有些得意的样子。
　　“背你小菜一碟。”我撇了撇嘴。
　　“呵呵，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
　　“学校篮球比赛的时候，你光着上身，我看你满身都是肌肉……”小玲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这你都看出来了？你不看球，看我干嘛？”我说完之后，又感觉这话有些不妥，到底是哪里不妥，一时也没想清楚。
　　“女生又不懂打球，在底下都是在评论谁长得最帅，谁长得最壮……”
　　“无聊……”我摇了摇头，不想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主要是我感觉自己有些脸红。
　　社区医院没几步路，到了平地上之后，虽然小玲几次说要下来自己走，最后我还是坚持把她一直背进了医院。
　　说是个医院，其实就是个诊所，一共也没几间房，因为现在已经很有些晚了，医院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中年男医生在里面值班。
　　见到我们进来，那男医生站起了身来：“看病吗？”
　　“嗯。”我点了点头，然后把背上的小玲放了下来。
　　“坐。”那男医生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他旁边的那张椅子。
　　“她不能坐。”我向那男医生解释了一下。
　　“怎么了？是什么地方不舒服？”男医生转向小玲问了一声。
　　小玲一直没吱声，我只好又开口了：“家里马桶坏了，她……那里被马桶划伤了，可能还扎进了碎片。”
　　“哦，这样啊。”男医生笑了笑，然后站起了身来：“你把她背到那个房里去，我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我自己能走。”小玲红着脸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那房间，随后那医生也走了进去，并且虚掩上了房间的门。
　　我坐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着，高中时的一些事情一件一件地浮上的脑海，小玲现在居然成了我的后妈！真是造化弄人啊！这种小说和电视里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算我倒霉。”我没头没脑地爆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倒霉？”小玲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反问了我一句，可能她一直在思索我那句话的意思吧？
　　“没啥没啥……”我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了，背着小玲大步向家里走去。
　　“你如果是伤在手上，我还可以考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伤在那里，还是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回到家中之后，我把手上的药水药棉递到了小玲的手上。
　　小玲瞪了我一眼：“如果伤在手上，我自己不会处理吗？要你帮忙！”
　　我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小玲拿着药水药棉进了房间，看样子又自己想办法去了。
　　我打了个呵欠，想洗洗睡了，但进了卫生间，发现到处一片狼籍，而且……最主要的问题是……小玲一直还没安排我睡哪个房……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了，我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打着瞌睡，小玲的房门一下子又打开了，看到她哭丧的脸，我就知道情况还是不太妙。
　　“处理好了吗？”我不得不关心了她一句。
　　“上药了，也没流血了，但是那个小碎片还在里面取不出来，可能已经进到肉里去了。”
　　“我还是带你去大医院看看吧。”虽然很累，但没办法，我还是要对她负责到底，谁让那马桶是我踹坏的呢？
　　“不用了，随便它好了。”小玲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了我：“你……你去洗澡不？”
　　“嗯……要不你先洗了睡吧，不用管我的。”我平时在学校里哪有这么好的卫生习惯？有时候打球打累了，汗吹干了，直接往床上一躺，什么都不管了，她如果先洗了睡了，我随便怎么样都自在。
　　“还是你先洗吧，我去给你拿衣服。”小玲说着又一瘸一拐地向另一间房走去，片刻之后，她拿着些干净的衣服，和一双新拖鞋从里面走了出来，放在了我的面前。
　　“买回来之后，我洗过一道的，很干净，你洗了澡之后，换下的衣服就放那里吧，到时候我和我的衣服一起洗。”
　　我瞪了小玲一眼，怎么感觉她说话的语气真的就象是我妈了一样……昏……
　　我没再说什么，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这次我学乖了，一进去就把布帘给拉上了，拉上布帘之后，感觉安全多了。
　　“等一下。”小玲在外面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怎么了？”我掀开帘子，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还好我没开始脱衣服。
　　“我把地上扫一下，免得有碎片扎了你的脚。”小玲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扫把，我没让她进来，而是自己接过她手中的扫把，在卫生间的地上扫了一圈，然后把扫把还给了她。
　　“你洗澡还缺什么东西和我说。”关上门之后，小玲在外面喊了一声。
　　“没什么了！”我回了小玲一句，男生洗澡哪有那么复杂？她还真够罗嗦的，不过她的罗嗦一下子让我想起了死去的妈妈……
　　妈妈在世的时候，偶尔回家也是对我这么罗嗦，而我，总是一贯的没好脸色给她……
　　虽然有热水，但我是用冷水冲的澡，从头上浇下来的时候，我的大脑一激灵，依稀中似乎看到了天堂中的妈妈，正慈爱地看着我，我感到鼻子一阵酸涩，但我认为自己肯定没有流泪，那些滑过脸颊的，只是从头顶淋下的冷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