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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那些稀奇事儿:妇产科实习医生(又找了本书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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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都是医药回扣惹的(1)

  都是医药回扣惹的祸

  上午在科室里又见到了夏医生,她本来进修结束了,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单位,现在来就是客人了。有许多进修或者实习的医生,会在回到本单位后的某个时间,或者顺道,或者专程来到进修过的医院、科室,就像回娘家一样,这样的人往往恋旧,讲情义,因而会受到老师同事们的热情接待。今天夏医生也有一丝这样的笑容,可是更多的似乎是隐忧,这只是我的初步感觉,因为忙别的事去了,也没有在意。

  下午,夏医生一个个地问我们有没有看到小金。小金就是"百般灵洗阴液"厂家的医药代表,自从林琅跳到了医院,被聘为CEO之后,小金就接替了林琅的位置,跟这个产品的临床。我突然想到,今天是三号,一般在月初的时候,医药代表就会到医院来,把上个月的费用给医生派下去。具体是几号来,每个人、每个月都不是一定的,我想夏医生问她,一定是找她有事,可这么守怎么会守得到呢?

  下午四点多钟,夏医生第三次进入我视线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色明显阴郁了许多。这时该忙的忙完了,我们有了一刻空闲,夏医生坐了过来,我们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夏医生还有一个月的费用没拿就回去了,给小金打电话,小金百般推托,就是不给。她想到小金一般是习惯三号左右来派回扣,本想问问清楚,可小金一见是她的号码就不接,她换了号码再打,小金接了,一听是她,又挂了。

  "太可恶了!这个人太卑鄙,捉弄起我们医生来了!其他厂家的都很讲信用,说给就给,她这个妖狐狸平时说得好好的,求我开药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我前脚刚走,茶就凉了。"夏医生气恨恨地说。

  张医生问:"她还欠你多少钱?"

  夏医生说:"一百多瓶的费用,三千多块钱是小事,如果她硬是不给,就当给她买药吃了,或者给她个棺材本!"

  我们都有些惊愕,这女孩平时看上去好好的呀!

  夏医生说:"不到关键的时候,怎么看得出人心,这不一下就暴露了,想不到年纪轻轻,模样漂漂亮亮,比乌云还变得快,心比蝎子还毒!她看我们进修医生,来来去去,好欺负!"

  张医生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同样是进修,她和我们应该更能理解夏医生。即使本院医生,面对这样过河拆桥的人,谁又能不警惕呢?

  最后夏医生总结说:"这样的人谁还敢跟她打交道?真是把我们医生当猴子耍!"

  夏医生的话有一定的煽动性,显然是要我们都联合起来抵制她的药品。

  此时张医生第一个表态:"她来了我们跟她说,这样不讲信用的人,我们不放心!"同是进修的医生,更能相互理解,相互支持。

  直到次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小金来了。这个时候,一般医生差不多忙完了,身边的病人也少了,碍眼的人少了,医生又有了时间来接待,可以说两句话,沟通一下感情,所以医药代表一般都选在这样的时候来派费用。跟临床多年的人,都有这样的经验,这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如果来的时候病人太多,那也是在旁边看着,什么事也干不了,使不上劲,这就是时机不对。曾有个笑话,一个药厂的老总,恨不得把自己厂里的药一夜之间通过医药代表都推销出去,他号召这些业务员们:"你们给我二十四小时战斗在医院里!"那些精明无比的业务员们,个个都一脸虔诚,一下来就大笑,"像他那样干,早就被请进了检察院,还什么都干不了!"他哪里知道,这项工作的诀窍就在于神机妙算和神出鬼没,这是费脑筋钻墙打洞、挖空心思让脑细胞快速运转的活儿,而不是耗时间的活儿。

  总之,小金在恰当的时候出现了,从中看出她的老练和成熟,一个稍有经验的老代表,往往一露面就让人感受得出来。她的脸上一脸天真,一脸真诚,一脸幸福,似乎并不知道夏医生来过的事。

  可是她显然看出了张医生的不快,不过医生不快的原因太多了,除了自己个人的因素,还有医患纠纷、医事不顺、上下不和等等,难以计数,所以他们一天有几十个面孔。还有的老医生麻木了,一年四季就一副冷漠而无动于衷的面孔,任你天塌地陷惨叫呻吟,他们如入无人无事之境,练出了一副铁石心肠!

  医生是天生就给人脸色看而不必在意别人脸色的职业者,过去病人无论见到医生怎样的冷面,也得赔笑赔小心;现在兴了医药代表,这些人还是要向一脸严肃的医生赔奉承赔殷勤。小金见这些医生都是一脸漠然,似乎个个月接她送来的钱,吃她公司请的宴,洗的温泉,都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好像全都不记得了,或者说好像是天要下雨地要淌水一样,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不过见多了她就知道,即使这样,她还得没话找话,寻找医生可能开心的时机。要是一装硬气,下月的量就下来了,再几个月连哭都没声了,到最后只好喝西北风了。

  张医生知道她是在献殷勤,便单刀直入地问:"夏医生找到你没有?"

  我抬头望着小金,原以为她会很难堪,谁知她好像早有准备,说:"她这人太过分,人走后还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又把账号给我,要我把钱打到她的存折上。以前她超数多,都是我贴了,这一个月的数,也抵不了她以前的虚报。"

  张医生说:"那你当时就应该点穿她呀,那时不吭声,事后来算账,也太阴险了。看不出小小年纪,比哪个都精,你这样的人,谁个不害怕,谁个还敢跟你打交道?"

  小金一听,事态严重了,一急干脆说了出来,一番话,把我们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她说:"月月超数,我这几个月都倒贴工资啊,按理说医生都应该是高素质的人才对啊。"

  张医生一听就冒火,"你是说我们虚报?你这是对我们人格的侮辱!"

  小金被弄得面红耳赤,只好豁出去了,"我不是说你啊,我实说了吧。这几个月超得厉害,我只好打了单,一对照才发现,夏医生个个月都虚报了不少。可能她认为药厂的钱多的是,报多少就拿多少的,实际上都是给我们包干了的,超数了就要我们倒贴工资。我就算扣了她这个月的,还是补不了她前几个月虚领的。"

2009/02/17回复
第60节:都是医药回扣惹的(2)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谁说了真话,谁说了假话,我们无从辨别。张医生听到这里,面上的愠色有了一丝好转。不过毕竟医生向着医生,小金这样的行为被认为是耍花招,不讲信用,对准的目标是医生,所以不管怎样,对这样的行为都要严加警告,以示一致对外,孤立其处境,让她的产品到处碰壁,到处都遇到抵制。张医生说:"不管怎样,你不兑现费用就是不诚信的行为,像你这样我们都要小心的。"

  张医生所说的"小心",就是要停用她的药,对医药代表而言,这是最要命的。看小金刚想开口说什么,张医生一挥手,她只好诺诺而退。她是个聪明人,干这一行的大多都是机灵的人,人家一出声一露色,她们就能反应过来。她知道张医生正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会适得其反,这样的时候最好不说,要等过些时候,对方的气稍稍消了一些再来,那时候气氛才会好转,气氛好转了,才会有对话的基础。她赶紧说了声"张医生你忙啊",尽量显出轻松的样子走了。

  人不在一个锅里争饭吃的时候,尽显他们的优雅和从容,而一旦到了一个平台上,他们的计较、认真,一下子就都暴露了出来。想想看,医生若是只从事救死扶伤的工作,该会是多么神圣和令人肃然起敬的啊!可是他们介入了生意,而且那么斤斤计较,甚至弄虚作假,一下子便失落了光环,变得庸俗而可恨起来。这不奇怪,许多高高在上的人,是因为他们不与小民在同一个圈子生活,若是他们失掉了特权,也要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他们立刻会原形毕露,更加猥琐。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每当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一个这样的人时,我甚至有些看不起这份职业了,我从这里看不到人生的价值和希望。而奇怪的是,如今很多人不以为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耀和实惠。这就是中国人的国民性使然,没有正义感,只要求人家公正,不愿意从自己做起。开后门、钻社会漏洞的人,自己会认为占了便宜而沾沾自喜。人人都想钻漏洞,这个社会便乱了套。当然占便宜最多的人是掌握权力而又不必对公众负责的人,他们的示范效应使得社会上人心混乱,缺乏正气。看出了社会漏洞,不愿意修复它,而是要为己所用。我经常佩服外国人的勇气,他们要尽力让社会公正,使制度让全社会受益,可是国人经常是明知弊端,却要拿着这个符号去骗人,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使社会的整体利益受损。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一般人的家里装修得越来越精美,而外部的环境却越来越糟糕。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过上好日子,殊不知,没有人真正能够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看着家外的地方,到处都是杂乱、粉尘、肮脏,谁又能让自己的心情舒畅起来呢?即使这一代人暂时受益,他们的后代还是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在这样的污泥浊水里,是不可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的。

  这时我起身巡视病房去了。这是一个卵巢小囊肿的病人,来自云南。打工一年,钱没挣到,又在一次工厂的体检中发现了这个病。其实育龄妇女,卵泡增殖形成囊肿是比较常见的,只要不是太多太大,或者卵泡破裂,就不要管。反过来说,也没有什么有效药物可以治疗。可是如今的病人,只要走进医院,就不会不拿药就走出医院大门的。这就是说,如今的病人成了客户,是一种资源,也是财源。我看到她用的这些药,什么消炎药、调理药,简直是大炮打蚊子,副作用大而收效甚微,甚至是弊大于利。我心里直叹息,对自己这个职业的价值产生了怀疑。千古以来,医生都是以救人为业的天使,只是到了今天,这个职业的价值让人动摇了。这是恶性发作的一种征兆,凡是有良知的人,怎能不深感忧虑呢?
2009/02/17回复
第61节:马儿的愉情(1)

  山寨婆娘的后门

  我想起得劲晚上的行为,他一定憋了一肚子的劲了,只是不知阿芝的病治得怎样了,不过她既然主动提出来,一定是自我感觉良好。这样的病,最怕的是病人自己没要求,那就会像大熊猫配种一样,难以成功。

  马儿的愉情场

  家访也是我们的实习课题之一。农村还有大量的土法接生、家庭接生,往往造成孕产妇或胎儿的意外。还有产妇的卫生习惯、产褥期的保护、出院后的护理、新生儿的喂养,这些都是我们关注和应予以指导的内容。妇产科的家访内容最为丰富,它涉及到千百年来人们的生殖心理、传统习惯、民风遗俗。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指导时,既要尽量符合科学的内涵,又要照顾人们的心理习惯,这样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所以,家访工作既烦琐又庞杂,需要耗费较长的时间,还要在村子里住下来,对医学生的生存和实践能力、离开老师后的单独工作能力都是小小的考验。医院这一期安排我、梅小嫣、陶一萍三人一起去家访,既考虑到男女同学生活上的相互照应,又考虑到了开展工作时的方便。

  从城市,从医院出来,顿觉一片空旷,人的心情也为之宽舒了许多。天是蓝的,山是绿的,落日西斜,洒下一片金黄。下了车,我们三个实习生沿着与大路分道的小路走去。远处,隐隐约约地可见绿树丛中的人家,那一定就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滴水寨。

  真是"看见一座山,跑死一匹马"啊,走了好久,寨子仍在远方。小嫣有些不放心,惴惴地问:"不会走岔了道吧?"

  我是这支三人队伍里唯一的男生,应该是里面的主心骨,我抬头望了望渐渐下山的太阳,不敢惊慌,装作镇定地审度起面前的形势来,见山坡上有一位放牛的老人,便问:"大爷,滴水寨往哪里走?"

  老人手里的旱烟袋一指,"下这个马郎坡就到了。"

  那么我们正走在这个坡的顶部,眼前是长长的下行斜坡。右边的草丛里,牛儿马儿正在低头吃草。这些专门食草的动物,舌头一卷,"嗞嗞"的断裂声中,一绺青草便进了口里,又美美地咀嚼起来。草丝的断裂声是那样的整齐而有节奏,让人感受到生命的顽强和美好。见有陌生人走近,吃着草的牛儿马儿,头一甩,向远处紧走几步,又寻了另一块地低头吃起来,摇得脖子上的铃铛清脆地响。陶一萍惊叫道:"这里的牛马脖子上都挂个风铃呢!"

  我说:"这是牲畜的主人怕牛马丢失做的标记,不是为了好听好玩的。"

  两位姑娘听了我的话,都仔细比较这些牲口的铃铛,越看越奇怪,"哎,看不出这些铃铛有什么不同,它的主人怎么分辨?"

  我很内行的样子说:"声音!就像有乐感的人,能分辨各种不同的曲子。这些牛呀马呀的主人,都对自己家的铃铛听惯了,只跟着铃声走,就能找到自己家的牛马。"见两个姑娘听得嘴巴半天合不拢,我又继续说起来,"天黑了,牛马走到草丛深处吃草了,各家各户来收牛马回家的时候,是看不见它们的,怎么找?有了铃铛就好办了,只要牛马走动,脖子甩动,铃铛就会发出响声,主人就都能找到自己家的牲口了。"

  在两个姑娘钦佩的目光中,我步伐有力地带头走在前面,刚转过一片林子,一幕惊人的情景便呈现在眼前:这里有一群马在回旋奔走,一匹漂亮的骏马正跃到一匹母马的背上,一边滴着白色的液体,一边急不可耐地刺入了母牝中。公马长长的螺旋杆好像施工的搅拌杆,在混凝土里猛烈地搅拌起来。我们三人猝不及防,一切尽收眼中。三人中以我的感觉最早,而两个姑娘开始还以为是马打架,好奇地盯着它们看,但毕竟是学医的,很快就明白了,赶快掉过头去。我偷偷瞥了她们一眼,发现她们脸都红了。
2009/02/17回复
第62节:马儿的愉情(2)

  我们都不吱声了,但似乎听得到对方怦怦的心跳声。我突然明白了,难怪这里叫马郞坡,原来是马儿们交欢的地方啊!再看看这群马,有的棕红,有的银灰,毛色溜光,吃得腰腹滚圆,异常壮美!这一片地都被踩得寸草不生,露出了赤红的土壤,与周围完好的植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牛马交欢还用一块专用的地盘,而不是随地而行的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群马奔进灌木丛中去了,又有牛群马群奔向这里,急急而来,你追我赶,好像在亲昵,又好像在争斗。一定是很早以前的村民们发现了这块地方,马郞坡的名称就这么传开了。我在心里琢磨,马郞,是指牧马的小郞,还是指公马--那壮美的马之新郞呢?在这里一定是指后者。顾名思义,马郎坡,一定是马郎时常玩的一块乐园,只有马才能踩得寸草不生,人是踩不出来的,那么这块坡的玩家和主人,一定是马,不是人。再说,先前的演示就已经明白无误地揭示了答案。

  这些牛啊马啊也真是太聪明了!我仔细一看,眼前到处都是连绵的坡地,唯有这块地方,没有巨石,没有沟坎,平整得太便于奔跑撒野了,这真是天然的交配场啊!在荆棘丛中、在倾斜的坡地上不便于交合,畜生也知道寻找欢乐的家园,并不约而同,相沿成俗。动物的群居性就是这样一点一滴逐渐形成的吗?
2009/02/17回复
第63节:火塘夜话

  火塘夜话

  这段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中进了寨,村里的妇女主任接待了我们,原来她得到消息后,早就做好了安顿我们的准备。寨子里男人的穿着与汉人无异,女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民族服装,少女以鲜艳,中年以素色,老年以青黑为主。妇女主任四十开外,穿着素花衫,布缀扣,精明干练,她要我们叫她阿朵。

  阿朵说给我们安排住在一户宽敞干净的人家,一边说一边带领我们走在寨中的小道上。这时太阳落山了,时值夏末,在城里时还穿着单薄的衬衣,可来到这海拔高的寨子,一失去了太阳的光辉,空气立刻就变得清冷起来。我们感觉到阵阵寒意,裸露的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一日之间,我们就从喧嚣的城市来到这古朴的山寨,似乎时光一下子就倒流了一百年。傍晚炊烟中的寨子宁静迷人,不过一天的劳顿使我们此刻只想找一个歇息的地方,美丽的寨景还是留待以后的日子去仔细品味吧。七拐八弯,我们走上了一户人家的石台阶,主人热情地迎出来攀话,很快把我们引向火塘。

  阿朵和他们说话用土语,叽里呱啦地我们三个学生听不懂。好在主人一家都会汉话,和我们说话时也用汉话。原来这一户人家早就得了信,知道城里的医生要来,准备好了晚饭,正等着我们一起吃呢。

  这时阿朵跟我们告辞说要走了,阿婆拉住她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款留她吃饭吧。阿朵露一口洁白的牙齿,柔柔地笑,好像是说吃过了,轻轻地挣脱了阿婆的手,慢慢走了。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我,对这一幕异常熟悉,淳朴的民风是天下所有乡村的共同特征。我看到我的两个同伴,这两个姑娘瞪着黑黑的眼珠,一脸茫然,城里长大的孩子是不知道个中滋味的。

  火塘上吊起了铁锅,锅里炖着切成大块的腊肉,馋人的香气一阵阵飘荡开来。这时我感觉到饿了,再望一眼身边的两个同伴,她们的眼神也被锅里的翻滚吸引住了。一窜一跳的火光映照在她们书生气的脸上,竟也有了许多健康的红色,还没有吃这乡村的饮食,只是在这火塘边一坐,她们马上就变得红润起来,村姑起来。

  我们端碗吃了起来,青菜、红薯粉丝都下在锅里烫熟了吃,蔬菜吸进了肉的肥油,使菜软而润滑,使肉烂而不腻。开始我们还吃得斯文,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直到吃得红光满面,直打香嗝儿。

  小嫣奇怪地问:"阿婆,热天还有腊肉啊?"

  我心里觉得好笑,她到现在才回过味来,知道吃的是腊肉了。

  阿婆说:"我们的腊肉年头吃到年尾。"

  一萍问:"过夏天也不坏啊?"

  阿婆说:"不坏的,挂在火炕上,有烟熏着。"

  我知道,这看似黑不溜秋的烟,实际上是保存食物防腐的好东西。农村人都知道,屋没人住,几年就会朽坏,所以有"人柱子"之说,实际上不是人撑住了屋,而是烟撑住了。原来木板壁木柱头的屋,一到黄梅雨天、六月暑热天,就要发霉生虫,而没人住时,门窗不开,空气不流通,更要加速朽坏。只要有人住在屋内,就要生烟火,而这烟火是熏干剂,是防腐剂啊。

  所以,山里的人家,常年都可以吃到腊肉的,不用冰箱,而是用与冰箱原理相反的东西--烟火熏烤。

  我从聊天中得知,这是一个大家庭。阿公阿婆年届六旬,两个女儿出嫁了,大儿子结婚后分家另过,二儿子新婚不久,便是坐在一起默默扒饭吃的小两口,还有一个幺儿,是个十多岁的学生娃,吃饭时腼腆地低着头,此刻正瞪着黑亮的眼睛望着我们。

  这座房子真的很大,柱子又粗又直,木板厚实,都是深黑色,透露出年代的沧桑。我问:"阿公,这柱头是什么木料的?"

  阿公说:"马桑木。"

  "没听说过有这种木啊,是不是古时候的木,现在绝种了?"

  "现在有是有,稀少得很!最大的只有碗口粗。"

  "那为什么你家的柱头这么粗?"

  阿公磕了一下烟袋,捻上一袋烟,点着了,这才说:"古时候的马桑木又粗又直又高,长到天上,伸进玉皇宫里了,有人就爬树进玉皇宫里玩。玉皇大帝震怒了,指着马桑木说,'你们以后再生再长,粗不过碗,高不过六丈',从此马桑木就只能长这么点大了。"

  我们三人都听得有些入迷,特别是我,竟真的按着阿公的话推算起来,这么说,这座房子的木材还是树的时候,当时的人还能沿着马桑木树爬到玉皇宫里去玩的,眼前粗大的木材就是明证啊!我知道,这与现代科学有矛盾,但在这古老的寨子里,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老人一定还有许多这样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奇特的说法,我想有时间了,再慢慢地向老人了解。

  阿公又介绍说,这是他太公手里传下来的,有四百多年了。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应该是明朝的时候。现在钢筋水泥的房子,设计寿命是一百年,其实很多几十年就成危房了。而老式木板房,如果没有人为的破坏,屹立几百年是平常事,看来古胜今的事还真不少。我们带来的现代医学,按理说应该比传统做法有优势,它能不能在这个寨子里胜出呢?这要看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老人的二儿子两口、幺儿都回自己房里去了,阿婆安排我们洗脸洗脚。她拿出一只木盆来,倒了半盆冷水,又提起坐在火塘上的壶,加了热水进去。阿婆叫我先洗,我知道,乡里风俗是男人干净,所以要洗在先,而我受的教育是女士优先,我便把木盆让给两位女孩先洗。她们洗完,阿婆没有换水的意思,坐在火塘上的热水也只有半壶了,还要洗脚,我便入乡随俗,把自己的毛巾浸入水里洗了起来。我看两个女孩明显的不习惯,她们只是把毛巾拧干了轻轻地拭,好像桶里有什么脏东西会粘到她们脸上似的。我不这样,而是大把地洗,是不是用她们的剩水让我感到莫名的兴奋呢?我不知道,说心里话,我和小嫣的体液早就有过交流了,只是另外一个女孩有些陌生。无论熟悉或陌生,都应该不是我亲近这盆水的理由,我只是因为坐车走路一整天,身上积了好多尘土,确实该好好洗洗了。

  洗完我把水倒掉,该洗脚了,却不敢自作主张乱拿盆乱倒水,我知道乡下洗脚有许多规矩的,尤其是女人用的盆子。果然,阿婆让我在木盆里换了水洗脚,却让两个女孩进隔门到房里去。我远远地看到那里有一只红漆盆,这应该是女人房里的专用盆,乡里叫做小脚盆。两个女孩有些犹豫,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我知道,他们不愿用人家的盆来洗下身。正好我们提了一只红塑料桶来,装了些洗漱用品,我便急忙将东西拿出来,提给她们看,示意有了解决办法。两人忙来接过塑料桶,调好了冷热水,就准备坐在火塘边洗。阿婆脸上有些难堪。我示意两个女孩到房里去洗,一萍嘻嘻哈哈地说:"只洗脚嘛,在火塘边热乎。"

  我凑在小嫣耳边嘀咕:"女人不能在堂屋里洗脚洗下身。"一萍一看阵势,知道有蹊跷在里头,忙去了房里。两人不能轮流洗,因为热水就这么多了,她们两人相对坐着,四只脚一起伸到桶里。我从隔门里望过去,隐隐约约看到好像四只藕节浸在晃晃悠悠的水里。

  阿婆看我们都洗过了,引我们去睡觉的房间。地上铺着木板,走起来只有轻微的震动,看得出都是粗厚的大料。沿着有木栅栏杆的穿廊,我们来到一间房前,阿婆推开门,里面摆着像一间小房子似的密实大床,阿婆手一指,没有多说话,转身就走了。

  我们三人愣住了。一张床,三个人,怎么睡?
2009/02/17回复
第64节:夫妻小吵(1)

  夫妻小吵

  两个女孩奇怪地问:"床在哪里?这是一张床吗?"

  我们走上前来,只见眼前的床其实更像一间雕梁画栋的小屋。床前有踏板,踏板后面才是又高又宽的正床,足可以容纳几个人跳舞呢。四围有格子、雕花板,把里面的床遮围得虚虚实实,既可以透过格子缝隙部分窥视,又看不真切,好像里面是一个神秘的世界。

  我们脱了鞋子,走上踏板,只见这张床足够宽,即使人横着睡也毫不局促。床的里边栏格上方装着抽屉、台板,台板上又搁了两床棉被。整座床奇巧,结实,繁复,简直就是一件巨大而精美的工艺品。至此我们明白了,这是主人待客的最高礼节,把自己家里最精美的床给远方来的客人睡。

  想到睡,我们突然都尴尬起来,三个人就一张床,叫我们如何是好?我想找主人还要一张床来,去门口望了一下,所有房间的灯都熄了,到处漆黑一片。夜已深,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也该休息了,我不忍心去打扰他们,也找不到谁是谁的房间。显然,唯一的办法是我们自己解决了。

  两个女孩看着我左转右窜,知道我要干什么,看我又无奈地回来了,也同样无奈地望着我。我牙一咬,说:"你们睡吧,天不早了。"

  小嫣关切地问:"那你呢?"

  我一笑,"我睡踏板,就当你们的看门狗。"

  两个女孩嫣然一笑,一笑就轻松了许多,自然了许多,把我们的尴尬情绪赶走了许多。

  小嫣和一萍把台板上的两床备用被递了下来,我把它们铺到踏板上,两个女孩也拉开了床上的被子,然后我熄了灯。在夜幕掩护下,遮挡了一部分人的羞怯心理,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床上睡着让我牵挂的小嫣和她的同学,我胸中一阵阵暖流荡漾开来。耳边有蚊子的嗡嗡声,夏末的蚊子特别凶狠,我把头埋在被子里。人在温暖的环境下很容易入睡,何况疲倦了的人,我开始还在努力猜测她们此刻有没有睡着,在想着什么,慢慢地,我便支撑不住,沉沉地睡去了。
2009/02/17回复
第65节:夫妻小吵(2)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我听见是隔壁阿婆的声音,更远的房间是年轻妇女的尖叫,又有一个男子偶尔发两声沉闷的低吼。他们的话我都听不懂,好像阿婆以一个家长的身份在制止在招呼那对年轻夫妇。

  暗适应后,人的眼睛能在黑暗中看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摇我,又凑在我耳边说话。原来是小嫣,晚餐吃咸腊肉,喝多了茶,要小解了。

  我起身陪她去小解,黑暗中两人相互搀扶着,摸索着向后门走去。这时一萍的声音传了过来,"等等,我也要去。"原来她也醒了。是啊,隔壁房里这么大的说话声,要不醒才怪呢。

  小嫣说:"我上厕所。"

  一萍说:"我也是。"

  我们三人都忍不住痴痴地笑。

  我和小嫣又倒回去,一萍这时下到踏板上来,等小嫣牵了她的手之后,我又牵着她们向后门摸索而去。

  开了后门,菜园子漆黑一片。开后门的响动引得狗汪汪地叫,我们三人手牵着手,跨出门走到了后屋檐下,这时狗叫得更凶了,越来越上前靠近,好像要扑过来。这样她们没法小解了,我们又折身回到了房里。

  我们这边的响动惊动了隔壁的阿婆,只听她大声地喊:"屋里有马桶,在床背后。"

  隐约中果然见床后有一只桶,两人还谦让了一番,这时小嫣坐了上去,尿线的冲刷声好像顺着屋檐流下的雨水,一阵停歇后就是提裤子的窸窣声。之后一萍又坐了上去,又是一阵同样的响声。听到这若隐若现的声音,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滴滴点点,像催征的战鼓,像激越的水花,像雨打芭蕉,像泉水叮咚敲打在青苔石板上,像一切,又不像一切,此中微妙难以形容。

  真是人在什么山头上就唱什么样的歌,平时在城里上完厕所冲了又冲,生怕留下一点气味,可现在我们要和这一桶气味相伴而眠。

  经历了这一番响动后,我们再又睡下,年轻人渴睡,一挨床就又睡着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早晨的阳光从窗口射了进来,照到床头,照到两个女孩纯白的脸上,竟是那般安宁,那般甜美。不知什么原因,一有人看,她们俩就都醒了,揉了揉眼睛,都笑了。笑靥里的两张脸,小嫣的秀气,一萍的圆润,像两个稚嫩的小香瓜,真想去掐掐才过瘾。

  "昨晚他们吵什么?怕不是吵架?"一萍开口说话时还带着刚睡醒的喉音。

  "是不是有老鼠,或者来了贼?"小嫣刚醒来说话就很清脆,这就是瘦弱体质的特点。

  她们都不说昨晚自己的狼狈,把话题放到隔壁的响动上去了。小嫣一说出这句话,就衬托出了我的价值,昨晚要不是有个男孩在这里,不知她们会被老鼠、贼之类的吓成什么样子。此刻我看着她们很安宁的样子,看来受到保护很好,我有几分得意。

  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和和气气,看不出吵过架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这家人没有吵过架,那就不妨问问吧,我憨头憨脑地问:"阿公,昨晚你们闹什么?是不是来了贼?"

  谁知一听我的话,这一家人都变了脸,不吭声。我一看问坏了,自讨了个没趣,看来以后到了陌生的地方,还是少说多看为好,免得犯了人家的禁忌。想到这里我的脸红了,不自在地到处望望。这一望,我发现这个家里正在吃饭的新媳妇脸上红得更加厉害,这下把我弄得更加糊涂了。两个女同学也不解,大家都一脸的茫然。

  刚吃过饭,阿朵急急地来了,还没进门就说:"快,你们去看看老岩家的孙子,在抽筋!"我们一听,赶紧随着阿朵走。
2009/02/17回复
第66节:被瓦片割断脐带的悲剧(1)

  被瓦片割断脐带的悲剧

  我们随阿朵急急赶来老岩家,只见房门紧闭。我们从堂屋进,转侧门进了房里。产妇坐在床上,头上勒着水红色的头巾,焦急地流泪。产妇的丈夫、公公老岩和婆婆等家人都围在床前,一副急惶惶的样子。

  阿朵一进来就说:"医生来了,大医院的医生来了。"众人忙让开,让我们近到床前。

  孩子被抱在年轻妈妈的怀里,昂着头,身子好像一张向背后翻转的弓,紧咬着口,双眼上翻,一双小手紧握拳头,四肢不停地搐动。

  我们都弯下腰观察病儿,陶一萍问:"孩子生下几天了?"

  产妇的嘴贴着婴儿的小脸,不停地亲着,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叫:"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她没有回答,也许没有听到旁边人的话。这时一旁的婆婆掐着手指数着,小声说:"七天,娃娃生下七天了。"

  我们一听都有几分明白了,赶紧吩咐把婴儿的脐带打开。脐带用花布包裹着,解开一看,残端红红的,有些分泌物。我们拿出棉签,拭去有气味的分泌物,擦上碘伏。小儿全身都在搐动,肚子也紧绷着,一颤一抖的,好像水波纹在腹壁上滚动。

  一看就知道,婴儿是在家里接生的。我们不用问也猜得到,这个小生命就像这个寨子里的所有生命一样,祖祖辈辈以来,都是出生在自己家里,由年老的接生婆迎接到这个世界上来。小嫣问:"拿什么剪脐带?"

  "瓦片。"婆婆回答我们。

  我们都愕然,小嫣问:"是拿瓦片割断的?接生的没有剪刀?"

  "有剪刀啊,不过要瓦片割下的娃儿才是富贵命,才有饭吃嘛。"年轻的爸爸瓮声瓮气地说,看我们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们太不晓事。

  细问之下,原来本地风俗,平时打破了碗,就丢在水缸边,用作刮芋头皮、丝瓜皮、葫芦皮等等。而遇有接生娃儿,用瓦片割断脐带,这孩子将来长大了就不愁吃穿。如果当时家里没有破碗,还要特意打破一只碗来割脐带呢。那天媳妇发作了,喊了接生的安老妈来,一看生下的是个儿子,一家人喜上眉梢,还特意选了一块漂亮的瓦片来割断了娃儿的脐带呢。

  "瓦片洗过没有?"小嫣问。

  婆婆使劲点头,"洗了,洗了,洗得很干净的。"

  我们提出要看看瓦片,年轻的爸爸摇摇头说:"埋了,和胎胞埋在一起。"

  看我们围绕瓦片发问,老岩也摇头,"不是的,瓦片没有事的。你们是说要拿剪刀剪脐带吧?不好,不好,寨子里有拿剪刀剪的,出了事的。"

  我说:"剪刀不消毒也会出事,瓦片不卫生,更容易出事。"

  这一家人一听,都摇头不信,"寨子里都是用瓦片,还不是一个个都好好的。不是,不是。"

  我一看不能说服他们,眼下也不是争论的时候,还是以后慢慢地讲解吧。本来结合具体事例普及医学知识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但眼下还是小儿的病要紧。我问:"娃儿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产妇说:"娃儿昨天就口紧,不肯吃奶了。"又问,"医生,这是不是紧牙风呀?"

  我点点头,说:"是的,医学上叫新生儿破伤风,又叫七日风,这七天就是潜伏期,细菌从割脐带的时候就进入人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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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被瓦片割断脐带的悲剧(2)

  这一家人一听是这个病,都表情严肃,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了。看来他们都知道这个病的厉害,从这些推测,新生儿破伤风还是常见病,村民们也是时有所闻的。

  小儿的病来势凶猛,即使送到医院抢救成活率也不高,何况山道弯弯,路途遥远,要送也来不及了,我们心里都清楚,心情格外沉重起来。

  破伤风杆菌早就入了血,正在小儿体内疯狂地繁殖,而我们这些医学生却束手无策,几乎帮不上什么忙,迫切的心情和残酷的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热情的理想与冰冷的规律分道而驰,我们的心里一片悲凉。

  堂屋里点着油灯,一袭黑衣的巫婆正在跳神,她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念念有词,纸烧了一地,没烧尽的纸片上还存留有神符的笔画。

  年轻的妈妈狠命地掐小儿的人中,鼻下处的皮肤都掐出了血,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是徒劳的。我制止了这个年轻的妈妈继续这么做,免得小儿再遭受这样的罪。过了两三个小时,孩子不动了,只有鼻翼偶尔轻微地翕动。又过了一会儿,鼻翼也一动不动了,身上越来越冷,一屋人都抹眼泪。我不忍心看,默默地走了出来,小嫣、一萍、阿朵她们也跟了出来。

  老岩出来了,拉我们坐到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会儿,阿婆端出一个茶盘,茶盘上有几碗雪花鸡蛋,阿婆说:"城里来的医生辛苦了,吃盅茶吧。"我们一见起身就要走,阿朵赶紧制止我们,说:"你们不吃,阿婆心里更难过。"阿婆说:"娃儿他走了,原不是我们家的人啊!算了算了,也怪不得了。"

  我们勉强接过碗,实在难以下咽。我知道,人家家里添了娃娃,会留住客人吃喜蛋,现在人家正在悲痛中啊,我们这是吃的什么蛋啊?他们是怕让远方来的客人空着肚子出门,这是多么淳朴的村民啊!我劝导跟前的两个老人说:"这么严重的新生儿破伤风,医院里都难得救活,有的救活了,也留下脑瘫、智力低下等后遗症。还是想开些吧,以后再添了孙子,割脐带一定要小心。剪刀不要有锈的,要煮,要消毒。水缸边阴暗潮湿,正是破伤风杆菌繁殖的好地方,这里的瓦片要是带了菌,就很难杀死。破伤风杆菌的芽胞很顽固,煮几个小时都杀不死的,以后要多加小心啊。"

  两个老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从老岩家里出来,我们一个个都沉默无语,只是低头走着。突然,我想起了昨晚的听闻,便给阿朵说了。阿朵并不奇怪,淡淡地说:"阿芝这一家的事,我以前调解过。"又掉头朝向我的两个女同事说,"正好,你们女医生把医学知识讲给她听吧。"

  两个女孩问:"怎么回事?"

  阿朵有些不自在,只是说:"你们去问问她就知道了。听了她的话,你们再给她们一家人分头做工作。"

  我们听到这里,虽然还是云里雾里,不过大约猜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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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阿芝的新婚痛(2)

  "她做姑娘时有过痛经吗?"我还是关心阿芝的诊断,希望解决面前的这一个病例。

  "没有,我和一萍问过了。"

  这又和小嫣不同。同一种病在一千个人身上,就会有一千种表现。一般来说,这种痉挛症的患者在婚前会有痛经,结婚生子后痛经会自然缓解,再后来,痉挛症也会自然解除。痉挛症的治疗就是扩张,器械号码由小到大,但是结了婚不就是扩张吗?运用得当,假以时间,治疗的效果就达到了。当然最强烈的扩张就是生子,往往最顽固的患者就是在生了小孩后彻底痊愈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觉好笑,这么说起来,我和小嫣还没有达到真正结婚后的频率,还扩张得不够多,治疗的道路还既艰且阻既远且长啊!

  这时一萍也过来了。一萍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和小嫣的实质关系,我和小嫣讨论起这类病例来就很自然,刚开始加入一萍时心里感觉到有些不适,有些怪怪的,但我们都不愿意分彼此,不愿意把一萍隔离开来。如果那样,我们的实习就会支离破碎,就会别别扭扭的,那就达不到我们同学相长的目的了。在这方面,小嫣表现出了大度和善解人意,总是毫不避讳又不显山露水地让一萍自然加入进来。在探讨医学课题时,我们的三人小集体就像一个小家庭一般亲密无间。

  人成年后的性行为会有童年生活的心理烙印,这是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观点,我们想帮助的阿芝就正是这种理论的一个病例。我们三人在病例讨论中,找到了治阿芝这种病的一条清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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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个早上,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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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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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男人的悄悄话(1)

  男人的悄悄话

  吃晚饭的时候,阿公、得劲、我三个男人碗里都没有盛饭,而是倒了酒。阿婆问两个年轻女医生:"你们喝不喝?"

  两个女孩笑着摇头,"不喝,不喝。"

  阿婆朝老头瞪一眼,"死老头,只顾自己喝,都不问一声客人。"

  阿公笑笑,"你也是问客杀鸡嘛,问了人家也不喝。老汉我是直性子,不讲客套,不会嘴巴光溜。"

  两个女孩连忙说:"是不喝的,阿公,你老人家只管自己喝。"

  老头听到这般说,嘿嘿地笑了。

  看得出来,这是一对好脾气的老人,表面上拌着嘴,心里和善着呢。我端起酒碗,抿了一口,咂咂嘴巴,"好酒,好酒!"

  老人听到赞声,有几分得意地抹了一把嘴,"这是水酒,自家做的。"

  我再仔细端详,这种酒颜色浑黄,看上去好像有黏性一样,呷到口里,酸酸甜甜的,又甘醇又清香,回味幽长,我情不自禁地再一次赞叹阿公的好手艺。

  阿公轻松一笑,"平常得很,我们寨子里,家家户户都会酿的。"

  我感到奇怪,"家家户户都酿酒,那不家家都有吊锅啊?"

  得劲说:"水酒不要吊锅的。"他看我不解,又大致解释了这种酒的酿制过程。我这时有些明白了,原来这是酿制酒,与烧酒不同,不需要蒸馏的。

  我想起平时在城里喝的白酒,淡得像水一样,一口吞下去就什么回味都没有了;如果是高度的,又有一股杂乱的冲劲,喝完了又上头,这都是工业化生产出的勾兑酒,很伤身的。看到眼前这种平缓的酒,我相信适量饮用会对人体有好处的。如果可能,我愿意过这种寨子里的古朴生活,同时又享受城市的现代文明。可是现实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啊,这是我穿行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时常有的感叹!

  锅里呼呼冒着热气,加了辣子的肉被蒸汽冲得微微地颤动,撩拨人的食欲。我夹了一块在嘴里,肉很紧,很有嚼劲,我问:"这是什么肉?"

  一家人都没吭声,阿芝痴痴地笑,两个女孩听我一说才得到了提醒,好像是以前没吃过的呀!她们俩有些迟疑,本来夹了肉的筷子,又停住了。

  得劲说:"吃吧吃吧,很补的。"

  两个女孩满腹狐疑地问:"怎么没有肥肉?"

  看来这肉是有些不一样,不过我不敢追问下去了,怕东家说出来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猫肉啊老鼠肉啊,那就会让两个女孩吃不下饭了。小嫣这么瘦弱,还要挑食怎么得了?吃下去就是营养,管它呢,先吃了再说吧。

  可是两个女孩就是只管吃饭,只吃下到锅里的小白菜、莴笋丝、黄瓜丁,不肯夹肉吃了。阿公说:"不怕,不怕,好吃的,黄鼠狼肉嘛。"

  得劲说:"后山上这两只黄鼠狼经常下来拖鸡,被我放夹子捉住了。你看,养得肥嘟嘟的,都是偷吃寨子里的鸡养肥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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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泉源泉94楼
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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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男人的悄悄话(2)

  阿婆说:"吃了黄鼠狼肉不尿床的。"

  我说:"阿婆,我们这里没有小孩子,不会尿床的。"边说边朝两个女孩怪笑。

  阿婆说:"我家幺儿几年前尿床,先吃了狗肉都没效,还是吃了黄鼠狼肉才好的。"幺儿听了母亲的话,红了脸喊了声"姆妈",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想制止老母亲说话,惹得一屋人哄笑起来。

  我朝我的两个女同学说:"平时在城里,老说要吃野味,花了钱还不知是真是假。现在可是正宗野味了,怎么反倒不敢吃了?还不是叶公好龙!"阿芝听了我的话,麻麻利利地给她俩一人夹了一块肉,说:"吃吧吃吧,吃了精神好!"

  我也跟着说:"吃吧吃吧,吃了强壮!你看多紧的瘦肉,蛋白质含量又高!"

  边说边吃中,只见窗前一个黑影一闪,只听得劲大叫:"鸡笼来了?进来,进来。"

  一个头一伸,一个精瘦的男子推开半掩的门进来了。

  阿婆和阿芝都起身让座,又端了一碗酒,拿了一双筷子来。

  来人说:"我吃过晚饭了,阿芝你们吃嘛。"

  得劲大着嗓门说:"吃了也喝一碗酒嘛。"又朝我们介绍,"这是王鸡笼,我们从光屁股的时候就是朋友。他妈生他生得急,他爹飞跑去拿脚盆接,一脚踢到了鸡笼,我这好伙计就叫王鸡笼了。"说着大笑,鸡笼也跟着嘿嘿地笑,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把酒碗朝我一举,说:"你家有客?"

  阿公说:"这是我家的客,又是全寨的客,是城里来的三个医生,到我们寨里来搞芋头保尖了。"

  阿芝说:"爹,是预防保健。"

  阿公点头,"呃呃,是,是,阿芝说得对,我老了,讲不出来新式词儿。"

  说话之中,吃完饭的老人、小孩、女人都走了,只留下我们三个男人慢慢饮酒聊天。得劲给我们三人碗里加酒,一边说:"鸡笼,这一阵没再去托陈寡妇的后门了?"

  鸡笼答:"我不想陈寡妇了,只想托你家阿芝的后门。你小心,几时上工地了,我就要来托你家阿芝的后门。你放牛要看紧啊,莫让牛羞子撅给别人了。"

  得劲说:"我家老黑聪明得很,鼻子又灵,专咬骚子的屌吃!"

  鸡笼狡黠地笑,"等我和阿芝走熟了,熟得狗也不咬了,我一来就会冲我摇尾巴,还帮我带路,帮我把门顶开呢。"

  得劲朝向我说:"鸡笼好眼光!人家后生都专门托漂亮婆娘的后门,鸡笼不敢去,却托烂眼皮春香的后门。那天她男人从水库工地回来了,鸡笼逼到屋里,赶得钻狗洞才爬出来。"讲到这里,又转向鸡笼说,"她男人后来到处向人夸耀,'都讲俺那婆娘不妥不妥,还过得去嘛!还不是有人想要,后生家都还想要呢。'"

  鸡笼被人托出了老底,出了丑,也不恼,嘿嘿地笑,"医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一家有个新媳妇进门,第二天就向她娘诉苦,说男人欺负她。娘问:'你男人怎的欺负你啦?'新媳妇说:'他不让我屙尿。'娘问:'他拉住你啦?''不是,他塞住我了。'"

  我差点把酒都喷出来了,鸡笼接着又说:"这新媳妇又回到婆家,婆婆问:'媳妇,你到俺家还习惯么?'新媳妇说:'不惯,你要教好你家儿子。'婆婆吓得一惊:'我儿他怎啦?''他不把俺当人。''当啥?''当马骑。'婆婆明白了,不问了。新媳妇反问:'妈,你儿子小时候就这样?'婆婆敷衍:'他小时候就爱马,我家的牛马都是他放。'新媳妇点点头说:'难怪,瘾还没过够,他整晚学公马,在床上爬来爬去。'过了一会儿又说,'不对啊!'婆婆问:'又咋啦?''他学马时又变成人了。''他怎的又变成人了?''他手里拿根烧火棍,把我当灶眼,不住地在里面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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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男人的悄悄话(3)

  我们都大笑,鸡笼朝我眨眨眼,"医生,你晓得这是哪家的新媳妇不?"

  看来鸡笼的酒到位了,说话有些打结,还是不依不饶,满嘴喷着酒气,说:"得劲,你是不是把你媳妇当马骑,跑得太忘形了,跑得她受不了,半夜三更叫,震得板壁都响?"

  得劲咕哝道:"莫瞎讲。"我也朝板壁望望,生怕鸡笼的声音太大,被隔两间房那边的人听到。

  鸡笼说:"瞎讲?寨子里哪家的鸡叫狗咬都听得到,阿芝叫,人家就听不到了?我开始还以为狐狸进了谁家的猪圈呢,哪个晓得是你家的花狐狸,让你得劲整得哇哇叫!"

  这时传来阿芝的声音,"得劲,我今晚和两个女医生睡,你们喝完酒了自己睡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阿芝的话正好像印证鸡笼的说法一样,鸡笼一边听一边拍腿大笑,"你还骗人,你看阿芝都怕了你了,还不承认!"

  我知道,这是阿芝怕我们喝晚了,她自己先睡了,叮嘱一声,谁知正巧合了鸡笼的话。不过我听了鸡笼的话,反而有些放心了,看来寨里人晓得这一家新房里有点事,但是到底是什么事还不太清楚,像鸡笼就把事情猜反了。如果在城里,得劲这样被人理解,那会感到无上的荣幸,心里会美滋滋得像吃了一罐蜜,说不定一喜之下,拉住人家就会进馆子请一餐酒。那是夸奖啊,够威够力,哪个城里人不追求?可在寨子里,这样的男人会被人认为骚,骚公鸡、骚狗子都是骂人的话。不过,当真不骚,不行了,人家又会另眼相待,所以中国人传统上取中庸之道,骚和不行都是极端,都会受到人们的特殊待遇。

  得劲说:"你还讲人家骚,你看你自己,瘦得三根豆角两根柴,还不是骚的!不长肉,一天到晚想歪点子去了。"接着又向我回忆起了他们做伙伴一起玩耍时的一桩趣事。那时他们一起在山坳里放牛,不知谁出的主意,说要轮流按着一人,脱下裤子,直到刷出他的卵浆来。那天轮到鸡笼,看他精瘦精瘦的,都心想这可能是个老鼠尾巴生疮--有脓也不多!谁知一飚出来,比谁的都多,射得也远!都说闷狗不出声,一开口就要吓死人!

  我看到这两个小伙子酒后言谈尽欢、亲密无间的样子,我想起了自己的伙伴和朋友。是啊,谁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无所不谈的朋友,城里和山寨,生活的形式和谈论的话题,只有外在表现的不同,实质上都是差不多的。一起成长,一起朝夕相处着生活,就必然有共同的话题和乐趣,这就是人这种群居动物的固有天性。

  我们都东倒西歪,在椅子上都坐不稳了,这时鸡笼歪扭着身子站起来告辞。我说:"拿个手电筒给他吧。"鸡笼手一甩,"不要,不要,从寨头转到寨尾,都……都只一泡尿远,摸都摸得回的。"

  得劲叮嘱道:"一直回自己的屋噢,不要摸错了门,又……又托人家婆娘的后门去了。"说完嘿嘿笑了两声,轻轻关了门,便带我到他的新房里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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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你的帖子不错的...
2009/02/17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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