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我的两个天使和我的苦难－转载自天涯

今天在天涯亲子中心里面的一位流产妈妈的文章，让人心碎，转到这里……

古希腊有种说法，当你太爱太爱一个人或事物太过完美时，就会遭到众神的嫉妒。于是你就会经受非同一般的苦难。
　　我们说没有全福，没有圆满。幸福似乎只能是悄悄的，不能太放肆的。否则上天就会将所有幸福通通收回。
　　
　　我终于失去了你们。我有罪。
　　
　　2008年2月15日凌晨，突然羊水破了，伴着一丝见红。急救车送往医院，但住院部医生拒绝保胎，建议引产。我们不可能相信和接受这样的事实。在医生告之的种种可怕后果之下签字，坚持硬保。当时孕21周+2天。B超羊水尚有60mm深，两个宝宝都很健康。
　　于是，我仰面躺在病床上，屁股用靠枕垫高，准备就这样开始保胎。我知道胎膜破了个洞，但是只要我这样倒躺着一动不动，水就不会流出来，只要保证羊水够的，宝宝们就能继续生存。也许几天之后，那个破了的伤口会愈合。我一定不能动。
　　而医生和护士却总是反反复复的告诉我，只能是保一天算一天，愈合的希望只有1%，这样保下去太危险，可能造成母体很大伤害。最终的结果还只能是引产。
　　我不相信！
　　几乎就是住院进来的同一天，我终于明显的感觉到了宝宝们的胎动。他们一天比一天强烈的挤来挤去，手放在肚子上都能感觉到他们在顶我。我盼了这么久的胎动……原来真的很幸福。
　　所以我一定要保住你们的！就算伤口不能愈合，我也会一直一直这么躺着不动，坚持100天，你们就能活下来了。
　　于是每天从早到晚挂着吊瓶，消炎药，硫酸酶，保胎药。三天后复查B超，羊水升至90mm，信心倍增！
　　我妈在医院整天整夜照顾着我，我身体所有部位敢动来动去的只有头。吃饭靠喂，喝水用吸管，大小便靠憋，因为要在床上用屉盆解决。我只能学做一个不知羞耻的小孩，任凭妈或老公擦洗。只要我的宝宝们在，只要宝宝好好的。
　　夜里都不敢睡，就怕睡熟了**放下或歪倒，腿一动屁股就动了，流出一点点水都害怕。
　　每天一早都听听宝宝的胎音，两个宝宝胎心总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强劲。每次吃过饭就等着胎动，宝宝一动我就欣慰，可又怕他们动得太厉害，因为宝宝动太厉害了我怕胎膜撑不住。
　　害怕的时候都在心里和宝宝说话，宝宝宝宝要争气要坚持要和妈妈一起努力要乖乖的好好的不可以放弃。要爱妈妈不要离开妈妈……
　　我们一起战斗吧！
　　谁也不要劝我放弃！
　　已经坚持9天9夜了，复查B超，羊水降至69mm，我真该死。
　　医生再次威胁子宫有发炎迹象，再保下去可能切除子宫，同时母体和胎儿都有败血症的危险。胎儿可能畸形。并且给我停药了！
　　可是宝宝还是好好的，他们每天都动得好好的，我把老公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让爸爸感觉一下宝宝吧他们都还是好好的。可是悲伤让我太激动，分明流出更多水。
　　医生是最残忍的人他们一定要我签字放弃保胎。终于老公写了我签了，我们终于还是放弃了。宝宝我真的不可以要你们了吗？
　　
　　2008年2月24日9：00，我被推进了产房，家人被拒在门外。医生给我挂上了催产素，产床狭窄而冰冷。边上的产妇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在助产医生的帮助下，出来一个粉红色的足月宝宝，七斤、女孩，这个虚弱的产妇如此幸福。
　　我的子宫在催产素的作用下开始隐隐作痛，伴着一阵阵的宫缩，而宝宝却动得越来越频繁……像是要抓紧生命的最后时刻告诉我你们的存在，我想你们一定很难受，因为医生要让你们硬生生的剥落下来啊。而我没有办法了宝宝，对不起，原谅我这个没用的妈妈吧。就让我这么痛痛的受罪吧……
　　产房里不时有新的小生命诞生，伴着啼哭和欣喜，医生护士都在她们身边忙碌着，只有我，一个人静静的躺着，静静的痛着，没有人管。
　　只有老公一直发短信来给我安慰，可是谁能安慰他呢。我们都成了最可怜的人，是我害我的老公和我的妈妈那么可怜的等在产房门口，所有其他人都是那么期待而欣喜的，只有他们是最哀伤最无奈的。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把宝宝们保护好，是我没用，是我让亲人们的希望凋零了……
　　一瓶催产素挂完已是中午过后，没有动静，医生又挂上一瓶，宫缩和阵痛一直不规律，直到下午五点，检查宫口，还是未开一指。产房医生打电话给我的主治医生说诊断错误，引产失败。他们决定把我送回病房，再作讨论。
　　
　　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冰冷可怕的产房，宝宝终于还是没有离开我。当我回到病床后，宝宝还是一下一下的清晰的动着，宝宝啊，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就让我们这样静静的躺着吧，让我们娘仨再安静的过一夜吧，我知道明天医生一定会想办法弄掉你们了，而我也一定不可以要你们了，这么多天的用药我怕对你们不好。明天你们还是走吧，离开我吧，我不要你们了啊，我的世界就像胎膜破了个洞，再也再也补不上了。
　　第二天早上10:00，医生决定给我做羊膜腔内穿刺术，我被推进流产室。无麻醉，在B超下测出羊水最深位置，感觉一根超长的针“卟”的一声刺进我的腹部，钻来钻去，随后医生说水出来了。其实好像是注射了一点药水进胎膜。这个伤口似乎很小，只是检查包扎了一下，我又回病房了，医生说耐心等待吧，24小时之后才会显效，最长可能要72小时。
　　当晚，终于我再也没有感觉到宝宝动不动了。我想我需要好好的睡一觉，我不可以再流泪了。
　　
　　2008年2月26日，已经过去了24小时，我们都在不安中等待着。终于下午2:00我的肚子开始痛了，一阵一阵的宫缩，不规律的持续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疼痛让我难以自持的哀嚎着，翻来覆去都没法减轻的痛楚，我的后腰酸得像要断了似的，我不停的哭喊着，两个手抓着床头的铁架，老公无声的紧紧的抱着我……我不想一个人啊，我不想早早去产房，我害怕在那里等待，产房也没人救我，那里太孤单了……我想等着我宫口开全十指了再去，不知道宫口开了没有我只有感觉痛得快死了，宝宝啊你们快出来吧快点快点离开我吧，我真的不要你们了啊，快点让我结束这种折磨吧，我有罪啊我对不起你们……
　　不知谁的手机一直循环播放着“我就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我也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病房里显得很安静，我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只有我的哀嚎伴着这样凄楚的歌声。
阵痛中总是会有想大小便的感觉，大概是晚上8:00在几次上厕所后，我坐在马桶上起不来了，突然感觉下面圆圆的脑袋要出来了，我不能生在马桶里我必须站起来我大喊“妈妈啊我要生了啊”的时候，我的宝宝我的第一个宝宝出来了，我无比恐惧，我疯了似的大喊着快点救我救救我啊，还有一个宝宝啊，护士们都来了叫我不要慌否则会大出血的，当我侧躺着在推车上的时候，感觉宝宝连着脐带在我的裤裆里，他一动也没动。
　　分娩室照旧把我的亲人挡在了门外，一进产房护士就叫我把裤子脱掉，让我自己爬上产床，产床是那么高，我说我宝宝在裤裆里我爬不上去啊里面还有一个宝宝啊，快点救救我。医生这才知道我是双胎，过来一看说已经不好了，才22周多啊，她让我自己努把力把另外一个生下来。她们又去忙边上的足月产妇了……
　　
　　我不知道怎么生孩子，我只能听着她们教足月产妇那样使劲着，不错过每一次宫缩使劲拉，肚子和腰像要断了似的继续疼痛着，没人帮我，宝宝你要争气啊快点出来吧，饶了我吧放过妈妈……突然又有一个圆圆的东西挤出来了，哗的一声我以为是宝宝出来了，可是有好多好多水一样的，我双腿全都喷湿了，血水倒流过来我整个背也湿了，我说医生啊我大出血了快来救救我，医生隔着玻璃窗喊着“不是大出血你吓死我了是羊水！羊水不破小孩出不来的，这下快了你再加把劲！”我这才确定有两个胎膜，我可怜的宝宝，我说医生帮帮我吧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使劲，医生说你就像拉屎一样拉吧，小便尿出来也没关系，放心吧我们看着哪！
　　天杀的！你们这帮没人性的家伙啊！我暗自骂着，我不靠你们我也能生出来！宝宝争气！
　　终于，我的宝宝我的第二个宝宝也出来了，他压在第一个宝宝身上……我喊医生我说我好了，想着他们应该要处理一下，帮我把脐带剪断吧，医生远远一看说胎盘还没出来呢，让我继续加油！
　　
　　我的痛苦远远没有结束……
　　
　　好一会儿才有医生过来使劲按我的子宫，让我用力，可是胎盘还是没有出来。于是这个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的人拉起我的一个宝宝往外扯，卟哧一声什么东西断了，她咕叨着“怎么这么脆”，我想是脐带断了。她又伸手进去我子宫里面一阵掏，啥也没掏出来。于是她厉声问我“流过产没？”我虚弱的回答“流过”，她又问“为什么要流产！几次？”我痛得不行了于是不耐烦的说“你这个时候问我原因干嘛啊”她就发作了“你以为我要问你隐私啊，你胎盘出不来了知道伐，要刮宫！流产造成你胎盘粘连了知道伐！一次刮不干净要再做清宫！反复刮！这下知道苦头了吧！”我的天哪我碰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变态医生啊，她边说边按使劲掏。我说好了好了不要再掏了，我只能哀求着，害怕她再次施以毒手。我注意到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打开助产包换上一次性手术服，引产就不需要消毒助产吗？
　　终于换了一个护士和清洁阿姨过来收拾，阿姨哀叹着，唉，是两个男娃。我努力睁开眼睛，在一滩血水中我看到了我的两个儿子，一个仰躺着一个侧卧着，他们看起来很白皙很干净，小小的手小小的腿，什么什么都长全了，就是很安静。我想起身看看他们的脸却没有力气，阿姨也把他们带走了叫我不要多看。
　　
　　我想他们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吧，他们一定很漂亮，他们一定是天使吧，我的小小的两个天使啊，给我带来快乐让我曾经这么幸福和激动过的一对天使啊，我们这么期待这么憧憬过一生的两个宝宝啊，我的两个儿子，我再也不能拥有你们了，你们已经不在我怀里，我的肚子瘪了，我的世界空空了。
　　你们一定是回天堂了，不要难过，不要记住我，是我没有守护好你们，让你们受苦了。来生也再不要入我怀里。你们要快快乐乐的，再也不要跟着我受苦了。
　　
　　该惩罚的只有我，我第二次被推进人流室。安排的是病房的晚班医生给我刮宫，她们说胎盘不可能自动出来了，只能刮刮看吧，叫我再坚持一下。还问我上次怎么流产的什么时候我说06年药流，她就说那可能是保胎保太久了，胎盘粘连了。我是痛怕了，问医生能不能麻醉，医生说麻醉太危险，子宫刺穿了也感觉不到，现在你的子宫太大，很难清理，只能试试看吧。
　　于是我在无奈和绝望中劈着双腿感受着酷刑。我的世界是地狱，我是一个千古罪人，我必须经受这样的苦难，剜我的肉，生扯活剥，反复的绞着刮着撑着我……绝不饶恕我啊，永不结束！
　　果然不肯结束，第二天，在缩宫素的作用下，腹痛袭来，大块大块的血块伴着鲜血一涌再涌，半小时内产妇专用卫生巾换了五六个，流血不止。医生判断胎盘残留引起大出血，建议输血。同时告之输血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如感染，血液不溶合等，我一听就怕了。虽然失血造成我晕乎乎的可我还是害怕陌生人的血液流在我体内。不到万不得已我都拒绝输血。好在一瓶缩宫素挂完后腹痛终于减轻了，下午5:00，不再大量涌血。
　　
　　2008年3月1日，从早到晚的吊瓶至此已挂15天，只要一挂缩宫素，腹痛继续。医生考虑胎盘植入子宫，建议作介入治疗。B超下果然还有8cm多的一大块胎盘。不懂什么是介入治疗，医生的解释从来没有恐吓威胁来得详细。好像我们不用知道手术是怎么样的，只要知道不做手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不做介入的后果是大出血势必要切除子宫。那还有什么话说，介入吧。
　　这个手术终于有了局部麻醉，我想我不用再受难了。可是首先我被插上了导尿管！很难受。然后我被推着从5楼下到1楼，穿过那刺眼的阳光和寒风一路颠簸着来到另一个电梯口，又上到不知几楼，穿过千人万人来到放射科。
　　
　　放射科的门特别厚重，我又与家人隔离了。躺在那个狭长的手术床上，看着三个医生忙忙碌碌的作着术前准备，隐约感觉到这个手术很高科技，整个房间都是超大又很新的进口仪器，医生认真而仔细的给自己做着术前消毒，从头到脚都包着一次性手术用品。感觉很可怕，我试着跟医生聊天，想听医生多说点关于手术种种，了解到了这个手术是通过在我腹主动脉上插一根管子进我子宫两个主要的血管，置留管子和药水使之不再大出血，暂时性子宫缺血，就有可能不再供血而让胎盘萎缩，7天到一个月内也许就能排出胎盘组织。
　　唉医生从来都只有说也许可能试试，我躺在手术台上，更是感觉我像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闭上眼吧，让苦难在沉默中过去吧。
　　
　　这个手术后的7天内，我们只有等待，每天都挂着消炎水、缩宫素，屁股针，不时的抽血化验，吃着这种那种药片药丸药水。可是中间还是有几天出血不止，我甚至想我可能要死了，这个据他们说是最先进的手术也没法止血，胎盘还是牢牢的长在我的子宫里，我想我是要被折磨死了。住院二十几天了，我始终不知道哪天才能出院，终于我问医生我是你们的实验品么？我不过就是引产难道成了疑难杂症么？我是不是没法从这儿出去了呢？
　　
　　我被这无边的绝望整疯了。
　　我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伤心的人了，老天还是让我成了这世界上最受苦的人。
　　
　　直到陆续有朋友打电话来问我们近况，我们才不得不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我们没保住，我们的孩子没了。总觉得这样的伤痛难以出口，怕所有朋友都会来跟着我难过。
　　是当初宣扬幸福太放肆了吧，是我们太得意太忘形了吧，才有今天这种刻骨铭心的痛。再也不敢自以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再也不要这样的幸福了。
　　
　　2008年3月10日，我被再次刮宫，换着各种长长短短的钳子，刮刀，又扯又拉又扭，生煎活剥历时一小时。我想我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吧，我想我是要受尽女人所有的苦难吧，我是要把这一生的痛苦在这刮宫中解脱吧！
　　终于我知道我的子宫空了，世界干净了。所有美好所有留恋都离我而去了。
　　
　　2008年3月13日，我终于出院了。
　　
　　不要哭，害怕眼睛哭瞎了，我很想好好的睡一觉啊，可是泪水怎么流也流不干的。
　　不能一个人，别丢下我一个人，也不要看着我，我不想在你面前流泪的。
　　不要再想了。我是最后一次怀念你们了，我的两个宝贝。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不要再在我的梦里不要再想我了。
　　

[ 本帖最后由猫咪妈咪于 2008-3-21 10:0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