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回国两周，一切尤如在逃难。

只在那一个雨夜在西湖边喝了一杯咖啡，就此告别。

看上去很松驰，只是回国看望家人和朋友，可我心里有一把拧得很紧的尺，我知道自己在国内必须要做完的几件事，而留给我的时间总共只有三天，其他的时间留给了家人和女儿。

两周后，越过半个地球，回到PAISLEY，十分恍惚，街道上冷清如旧，苏格兰高地上吹来的风声大如涛声，可我刚去过的那个地方，人流拥挤，如此多快乐无比的面容。

坐在车里，突然对G说：我觉得刚去的地方，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是冷清而十分有序的世界，一个是看上去无序却无比快乐的世界，问自己：如果让你选，你选哪一个？
无语。

不过在离开杭州的最后一个下午发生的事，总是如梗在喉，让我如此伤心。

因为临行前打包花掉了很长的时间，所以等一切就绪，只留下五个小时可以停留。于是，我跟G说，我带你去一个很舒服的地方，可以有可口的饭和咖啡，那就是杭州最大的SHOPPING MALL——杭州大厦里面的四季星光厅。那是过去很多年来，我和颖常去小聚的地方，一个安静菜色很好的地方，在我的印象里。

走进大厦，我的目光只停留了几秒，就有人上来问，您找什么地方？
顺着指引，我们很快找到了四季星光吧。

室内温暖，坐下，点单。我的心情放松下来，我知道接下来，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午餐时间。
十五分钟过去，没有动静，我开始找服务生，我想知道要等多久？环顾四周，服务生很忙，又过了五分钟，还没动静。我终于逮住一个，女孩说，不清楚，她去问。

接着来了一份饭，我跟G说，我们可以先分享，他说，不用，只再等一下，等他的饭。
一起吃饭是我们的习惯，于是我跟他一起等。

又过了十分钟，我开始心烦，请领班过来，制服不同的一个年轻女子来了，根本没容我说一句话，只抢过桌上的点单看一眼，没了影。一个领班可以跟顾客这样打交道的，我是第一次见识。

又过了五分钟，什么人也没有，没有人告知我们出了什么事。我开始努力地想我们点了什么，似乎只是很平常的套餐，而不是满汉全席。

我站起来，走过几张桌，叫住一位服务生，请叫你们经理过来。

等了良久，来了一位女子，我详述了经过，她听完后称要去看看。又良久，还算记得桌边的我们，回来了，她说，可能厨房有些问题。

我把话转给了G，他说，我们走吧。

那女子见我们要走，对我们说：“我可以叫厨房马上送些热的上来给你们吃，我们请客。”她对最后那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似乎她笃定这一招必杀。

我说，我们想走了，我不吃，你自己可以问他，吃不吃？她说，“这个嘛，我们有语言上的障碍，但我们请客。”又加重的语气，我心口很堵，她让我有讨饭的感觉。

我转头告诉G，G问我：你觉得在这样的地方，我们能高兴地吃吗？
我翻译给她听，她说，请再等一下。又走开了。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她的顾客曾经告诉她，他们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才进了这里，而在等待了长达三十分钟的点单后，还是吃不上，而她却还要他们再等一下。

没有理由再等，我跟G起身离开了。

这就是在我离开自己的国家，自己热爱的城市最后一顿饭，也是杭州最久负盛名的杭州大厦那个四季星光吧留给我的最后印象。
我对自己说，从此我再也不去那里！

我总是嘲笑英国的服务，也嘲笑G的莫名礼貌，但这一次中国的服务能把一个最有耐心的英国人整到发火，离席而去，我很意外。

当我回望那个遍布世界一流名牌的大厦，我很想知道：那个管理者，他是否知道他的属下是如何对待进了他商业王国的顾客？他是否知道在中国最有名的旅游城市，他的餐厅经理却不会用英语跟顾客交流？他是否教导过他的属下，不是每个进门的顾客都有讨小便宜的习惯？请客不是必杀之招？！

我不知道原来那个让我心感温暖的餐厅去了哪里？
这个大厦今年比去年大，庞大的身躯下，是不是有更多的漏洞正在扩展？我不知道，我希望不是。

那天晚上，坐在机场的沙发上，G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13号，黑色星期五！

我哑然，更愕然。

很想知道结尾,女主能做回记者不

感长！4

好喜欢看！

（七十一）

你知不知道？音乐可以让你的灵魂飞。一张CD做到了。它的名字叫THE LIMITED EDITION。
昨晚，一个人的家，吃过饭，突然很想听什么，于是挑了这张，但我做了一件不同平时的事，关灯，只留了蜡烛和壁炉，闭上眼，关闭自己的视觉。

音乐响起来，节奏充满了张力，那种张力比有灯时强百倍。音乐在起居室的四周环绕，越来越强的节奏，就像停在跑道前的飞机，于是对自己说：跟上它，什么也不用想。

CD说，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只需要享受。

闭上眼，慢慢地，往事一如电影闪回：青海湖边色彩浓艳，长达几公里的油菜花，那是我今生永难忘怀的记忆，那一次西行，拉不楞寺晚钟里，看到成百的僧人从寺院的四面八方汇集到主殿，青黛色的晚霞，紫红色的袈裟，他们无声却有目标地走向同一个目的地，在那一刻，站在钟声里，有种莫名的感动。辽阔的沙漠里，那一轮明月是如此的炫烂，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长河落日圆，还有，还有敦煌那看不厌的壁画。

初冬里，漫步在九寨、黄龙的初雪日，如镜倒影中的万千色彩，心醉神迷。

深秋在内蒙的深处，原始森林听松涛的回声，坐在俄罗斯人后裔的家中，跟素不相识的背包客海聊，啃烤得很香的面包。

盛夏，坐在丽江古城的咖啡馆发呆.

春天里，在小船的摇弋里，带一本书，往西溪湿地的深处行去，满眼红绿。

突然，有泪无声地流下来，再后来，抽泣，再后来，在音乐里大哭。哭了很长时间，为自己有如此壮美的祖国，为自己如此的幸运，可以见识山河，为过去四十多年来所有的一切。

渐渐的，在音乐里，又归于平静，我过了如此不平静的夜晚，一个自己给自己创造的不平静。

当我关上灯，放CD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结局是如此意外。哭，并不坏，人到中年，最怕的是一切归于平静，归于一成不变。有时，跟着自己的突发奇想，去做一些小小的改变，然后你会有意外的发现，不是吗？

突然想，我还可以做些什么不一样的事？我想做，我喜欢做什么事？
这样我的每一天是不是都是新的？而后，微笑。记得我跟阿云讲，我的每一天都是新的，自从我来到英国，她问：为什么？我答，因为每天都有新的麻烦，永无宁日。

当麻烦来临，我总是长叹一声，对自己说，好吧，人算不如天算，那就看我能不能解决它？有时可以，有时花你很长的时间，却始终无解。

无解的时候，我更阿Q，那是老天的意愿，不解就不解吧。

阿云在电话里问：你总是笑，你总是那么开心吗？在这里，我要对她说，看，我也哭，我也伤心。我不是铁人，更不是超人，只是个很普通的中年女人。

(七十二）

两天前，我跟小时的朋友梅在电话里聊了半天后，突然很想写一个话题：关于好男人。

梅跟我从7岁起就认识，在一张桌上学习，后来在同一个中学不同的班级，再后来又回到同一个高中班。我们现在各在半个地球，她在加拿大，我在英国。我们两个过一段时间后，总是喜欢有个长长的聊天，我们了解对方比了解自己更多，我在她家的电话里留言，不会想到要先自报一下家门，而她竟然也知道回复到我的邮箱。

因为什么讲到好男人，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这个话题很有趣，只记得后来我们都笑了。从那段话起，我还记得。
——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在国内找到好男人，为什么找不到呢？
——真的，我是找不到。
——不可能吧？
——是的，我的过程你应该都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电话里她突然问：你是不是觉得好男人是有特征的？
——什么特征？我觉得有趣起来了。

——好男人通常晚上是不太喜欢出去玩的，比如现在圣诞节期间，很多的PARTY，但这种男人一般是不出去的，就是出去也是带上太太的。

我开始想我身边有没有这样的男人？

——好男人通常是年纪轻轻的就筑了窝，生了一窝孩子，然后晚上就在家呆了。
是吗？好象是的，于是我笑出了声，反问：所以我找不到好男人，对不对？

——因为他们都在家了，她也开始轻笑。哈哈，看样子你是对的，所以你找不到好男人，他们都有家了，对吧？

记得那时我可以想象的未来的婚姻，就是想在家里有这样一个男人，冬天在壁炉边，我们可以坐着看书，聊天，夏天我们可以出去散步，两人一起去访问朋友，一起旅行，一起做很多事。

但我怎么也找不到，找了十年，直到绝望地觉得这个世界上好象根本没有这样的男人。

这真是个好男人吗？也许在别的女人心里并不是。

什么是好男人？当世界走到2010年，关于男人的概念已经完全变了。好男人的唯一标准是是一架赚钱的机器，让家有足够的钱，生活无忧。好男人已无关忠诚，无关素养。

而更可笑的是男人自己也认同，似乎只要有钱，万事皆通。有了钱的男人，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没钱的男人，跟阳萎没什么两样。这个世界把人性异化到此等程度，叹为观止。

但是，在我的世界里，好男人无关钱，却关风月，品德素养在先。

好男人家庭在先，工作第二。社交场合，你见到好男人的机会并不多，他们不关生意和政治。

梅似乎总结出了好男人的特征，唯一的机会是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家和女朋友的时候，逮住他们。可是当他们年轻，我们也很年轻，没有人生的历炼，谁能告诉我们如何鉴别？这就是人生，那些逮住了好男人的女人，只是她们的运气好。

你唯一可以有机会是当他们失婚或者死了太太的时候，可以那又有多少的概率？

现在，你会问：那我能做什么？你不能。你只能踏着你的节奏去试你的运气。

反过来，似乎好女人也是如此，世界真奇妙，对不对？

(七十三）

2010年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下笔，因为想写的东西一下觉得有很多。

圣诞节前我去看了朋友，她叫云，住在FIFE。我很喜欢FIFE地区，那里风景很美，缅延起伏的山丘，时见羊群和美丽的小村庄。

自从我写了这个日记后，在网上认识了一些嫁到英国的中国女人，她是我见的第一个。
云是广东人，听她讲话总让我想起童年的小朋友珊珊，一样快速的话调，一样的广东口音，有次她在线上突然问，你听得懂我讲话吗？我笑，当然。

但没人知道，因为讲起看她，在工作休息时，我跟酒店的同事有过一段争论，她们一致认为我太相信人，我不应该去。争论的激烈程度不下于口才辩论。
你为什么敢这么信任一个人？

——为什么不？我们都讲过电话了。
你又看不到她的人，电话里可以骗你，你怎么知道？
——为什么骗我？
也许等你到了，她把你迷倒然后抢劫你。
——啊？为什么？我又没有钱。
你去她家还是别的地方？
——当然是她家了，怎么了？

她们下意识地交流着惊鄂的眼色。我笑：“天下没有这么多坏人的！”

又问，“你一个人还是你丈夫一起去？”

笑，“当然一起去了，因为她丈夫也是苏格兰人，这样见面会更有趣，不是吗？”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要是我，我不会去见！

她们怎么会不知道人与人的交流是全息的？只要通电话，只要写字，我就会知道这是个什么样个性的人，那些细节会透露一切。

见面前，我们都有些兴奋。我跟G说，明天我们要去看云，你今天晚上出去玩不能太晚回来。云有些兴奋，我是从她前一晚挂我的那个电话看出来的，她电话过来说，我菜已搞定，还煲了鸡汤，我把我妈给我的那个料都放进去了。我一下想起，我都有两年没喝过了，心里很温暖，我说，那就是下铁也要来了。她也笑。

那一天下雪，我把她家地址设到GPS上，G在车内开上暖气，我们出发了。问G：你去过那个地区吗？没，只听说过。车程过了半小时，因为数错了一个出口还走了弯路。

等车进了A号公路时，G问：你确定设了那个地址？嗯！我知道他开始有点不安，再想一次，不会错。

开了快近一小时，我突然在GPS上看到了目的地就在不远处。我说，可能就在前面了。啊？他吓了一跳，本来预计要二、三个小时的车程，怎么就到了？我也有点犯疑，但GPS告诉你，目标就在左面的建筑。

打电话，门外是PETER，门内探出一张年轻的脸，大声地叫，这里，这里，你们好，快进来。

我们都大笑，室内温暖。中文电视正在放着。两个男人相互交谈着，我就随云进了厨房，好多菜已装盘了。

我们于是有了一顿羊肉，豆腐，鸡，土豆大餐，后来才知道80年生的云来英国前，本不会厨艺，但现在俨然一个主妇，桌上的菜色美，更重要的是味道也很不错，特别是羊肉煲，我回来后还自己试了一次。

云说，我婆婆知道你们来，还问你们愿意不愿意去她家玩？她人很好。
我当然喜欢。

有一顿温暖的中式午饭，我们又去了不远处去云的公婆家。这是个真正混血后裔的家庭，这里有法国人，瑞典人，德国人，印度人，英国人，中国人的血液，这对我来讲亲眼见到这样的家庭是第一次。退休后的两老，他们的业余时间是演奏手风琴，他们去欧洲的很多地方去做这样的慈善演出，听他们讲去那些地方的趣事也是件乐事。

窗外开始下起了大雪，但室内我们六人坐在桌前，有一个很舒服的下午茶时间，席间云的婆婆跟我说，她很为有云这样的媳妇自豪，因为云非常可爱，也很聪明。说这话时，云就坐在她身边，她就搂着她，那种下意识的自然。

云说，她现在很开心，日子过得很顺心。

我知道她是那种很有头脑的女孩，这样的女孩通常都知道自己要什么？自己的将来会有什么？所以她们通常做出选择，就义无返顾，一直向前。

这场雪，直到现在再也没停过。这是英国50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的开始。而我们的友情正是从这里开始。我们已约下一次请他们来我家，就在下个月。

（七十四）

最近有人跟我讲：女儿富养，儿子穷养，这是一条法则。

在我的周围，凡是有儿有女的，多数女孩有出息，男孩败家。但出息的女孩通常得不到父母的照顾，倒是败家的男孩，越败越受照顾。于是，女孩大受刺激，离父母越远。在她们看来，独立不如性别有用。

一个朋友，年纪跟我相仿，身家不止千万，可她在外不止要面对五行六色的人等，跟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在家几乎还被自己父母勒索，不吃饭要交饭钱，新装的家父母要跟住，父母请保姆，她要付钱，在上海买了房子，结果成了父母的第二居所。

弟弟生个孩子，父母急着给钱，你说靠儿子吧，他们还就是不去麻烦，挂在嘴上的是，喜欢跟你住。猪流感来时，她从国外回，父母竟然让她自己隔离，说不能住一起，让她自行解决吃住，讲到这些，她语声哽咽。

还有个朋友，年轻轻赚到百万的房子住，母亲跟她提可不可以帮买一套拆迁的房子，而跟他们一起住的儿子不仅包吃包住，而且还无工作。

另个朋友，自从离开家乡上大学，就自己谋生。父母弃她不顾，二十多年，终于有车有房，但年迈的父母除了悉心照料儿子的孩子，还帮儿子买下不下三所房子，最后儿子将房子悉数玩完，还欠下二十万面临牢狱之灾。于是，她渐行渐远，背影孤单。

这是中国的父母，但是我想说，当这个世界没有人爱你的时候，你要爱你自己。独立的你永远是最可靠的，不是吗？父母终将离去，当大树倒下，也就是那些男孩大难之日。

我也对自己说，永远都不要做这样的父母，也永远不要去伤害你们独立的女儿。

（七十五）

很久没写，因为心绪乱。心绪乱是因为太多事挤到了一起，像团乱麻，想读完那本驾照理论考的书，因为每周五天的班，上到手软；已经开始的电脑课找不到北，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道该如何让一切有序起来。所以每天晚上除了看朋友们的跟贴外，基本没再写。

昨天终于做了决定，递了辞职报告，从酒店辞职。今天上午跟W在电话里聊别的事，她是心理咨询师，她讲到有种心理疗法就是沉思，问自己的内心，让心情平复。我突然觉得自己做对了。

因为在辞职前，我一直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我还要不要继续练习我的口语？辞职了，我能不能再找到下一个工作？要多久？我是不是应该拖到找到下一个工作再辞职？诸如此类的提问，问着过着，似乎一直无解。

最后那一刻，只有一个问题让我一下释然，问自己；当你觉得这个工作不再只是一个体力活的时候，是不是有些东西不对劲？对那个已经压迫到你神经和心灵的东西，你是不是应该说“不”？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夜色中窗外眩丽的云彩，神思恍惚。问自己一次，两次，三次，那个回答“是”的声音越来越大。是，决不要勉强你自己，让自己的灵魂永远自由。

我放下了，有些东西一直放不下，因为不知道对不对，但当我想清了，就放得下。

当老板问我为什么辞职？我说，两年来我一直试图适应这个团队，但我失败了，所以我决定离开。

这真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团队，除我外的四个人中，有三个人每天晚上看同一个电视节目，第二天自动小组讨论她们的感受，第四个虽然不看，但也听得津津有味。那个节目叫“BIG BROTHER”，那是个真人秀节目，我看过几分钟后就放弃了，那只是别人的生活，跟你邻居家的生活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看这样的节目乐趣在哪？于是，我没法参与她们的讨论。

另一个热爱讨论的话题是人后谈资，就我在场，就见她们不只议论客人，同时把酒店上下的人都议论了个遍，听下来没有一个是对头的。然后这四个人在她们的各自背后也相互说坏话，打小报告。我相信我也不能幸免。

我从不参与，因为在我的生活原则里，在人后议论是极坏的品行。

我坐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于是，她们问为什么不发言？我试着告诉她们，我看了别的类似于“谈话时间”这样的节目，结果她们一致认为我太奇怪。

当我们坐在一起，你没加入也不想加入她们，可又不知怎么做的时候，真是件累人的事。于是，休息时间我继续干活，她们又说，我不想跟她们说话。

我真想对经理说：当初你录取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先问我，每天晚上是不是看那个节目？因为那是个致关重要的因素。

年过四十，想改变别人或自己的生活方式都是件愚蠢的，也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只有一件事我可做，那就是你不能选择团队，但你有权选择工作。

她们中有人问了我两个问题：接下来你想干什么？你老公怎么说？

我笑，我想我只能回答一个问题，我想休息一下。至于下一个问题，我知道那会成为她们明天的谈资，所以不想回答。

其实先生有说，他说，如果这个工作让你不开心，那就走人。

那一刻，我走过去拥抱了他。这是我想听到的回答，因为当你爱一个人，她是否感觉快乐比钱更重要。

今天，坐在厨房的桌前，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里射进来，格外灿烂。云南买来的彩色条纹桌布上，光线下，瓶中那束粉色的康乃馨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我对自己说，灵魂是否自由，永远都是第一位的，不要害怕你的未来，要相信自己！

（七十六）

中国新年，我总是愿意G请家人来吃饭，我做中餐给他们吃。不过，今年的家庭晚餐，我开始中西合璧，做了炖羊肉，喜蛋，海鲜炒饭。喜蛋是我家的祖传，记得祖母在世的时候，过新年总是可以吃到，后来姑姑做给我们吃，到了英国，姑姑在网上教我怎么做，于是我会了。

他们总是很惊奇怎么可以有一半肉可以合到半个蛋上，居然还不散架？问我，我笑，那是祖传，不外传。他们也很喜欢炖羊肉，我看MICHEL盛了一次又一次，RRIKY吃了两个喜蛋，看样子他们喜欢这些。

而饭后的聊天也是快乐的一部分，我们总是散坐在起居室，壁炉前，聊电影，聊书，那天晚上有个话题聊了很长时间，关于女权主义。那一晚，留在家最多的是酒瓶，可居然没人喝醉，12点半走时，个个兴致很高。这就是我的中国新年，我喜欢有家人在侧，八千公里外，我找到了家的感觉。

最奇的是我还收到SMC同事的短信，她们问候中国的新年，G的同事也给我短信，祝中国新年。我没有告诉过她们，但她们居然知道。

G那一晚很痛苦，因为腰伤又犯，痛得他嗤牙咧嘴，看他猫着腰走路的背影，想笑又不敢笑出声。他弟弟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那天下午在办公室蹲着做了会事，回到家就成了这样。但看他聊天时，那个忘情的样子，好象完全没事。

等人散尽，我用红花油帮他按摩了许久，这次中药起了作用，才一会，他回头问我，是不是他的皮肤已经烧焦了？我狠劲地点头，“你看我的手都着火了？”我的手掌因为按摩，血流很快，看上去很红。他开始哼哼起来，还真装得像回事。二十分钟后，他起身时看上去很轻松，样子没那么恐怖了。

于是，第二天，他主动让我上药按摩。他问我，那是什么油，这么奇怪？我说，那不过是种传统的中药，成份天然。我说，就是那种有时我泡茶喝的红花。

也因为他的腰，我们取消了第二天情人节出去吃饭的节目，那一天超市的玖瑰卖到30磅一束。

这是个安宁的情人节，我喜欢。

（七十八）

突然觉得自己娇情，说什么生日之类的。

有人说，人过中年，不需要过生日，因为越活越老。听这话，我就想骂人，人一生下，过一年老一年，这不只是对中年人。这是那天巧遇ANDY在HMV的店里，他似乎也是对自己说的话。他年轻我六岁，直称老掉了。

那天晚上，我们对坐在餐厅，G说，又老了一岁，听上去有伤感的成份。他问：你怎么想？我笑：有时照镜子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正在变老，但离开了镜子就忘记了。他似乎很惊讶：那我们家不应该有镜子。

我想年华老去是个自然规律，但我对自己是不是一天天老这个问题，似乎没太多关心。当我二十岁的时候，我怕过，怕自己很快就老去，面容抱歉，我似乎也很有虚荣，在乎别人的眼光多于自己，也乎外在的可以评说的一切。

再后来，出了事，离了婚，有更多的压力，似乎自己低人一等。那时心里觉得，离了婚就等于没有人要，没人要那可真是件丢脸的事。我们的上一辈，但凡只要听说离婚，那看过来的眼光保你如坐针毡，那目光之犀利，绝对胜于言表。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如何面对自己，似乎自己成了垃圾。

但是时间真是一付好药，一天天，一年年，当我的世界从一个男人一个家，慢慢地变成了整个世界，我有越来越多的东西可以学，可以做的时候，整夜不能入睡的折磨渐少，我也忘却了自己离婚的背景。我记不得是从几时起，关于自己的容颜我关心的不太多了，我更在乎的是我是否有健康的生活，吃的是否健康，睡得是否好，累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足浴？

再后来，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天天地有了容光，当一个女人从心底感觉踏实和快乐的时候，那种快乐是会变成美丽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比十年前更漂亮，因为我不忧伤，我有更多的自信，我的一切不用建立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当一个女人想嫁个出色的男人，她其实是想通过那个婚姻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可是，女人必须要通过男人来证明自己吗？事实上是不需要。

当你有足够的自信，你有专业的背景，你的生活独立，你拥有的一切就是你自身的价值所在，我更喜欢做这样的女人，因为你不怕有一天，那个男人走了，而你的一切就全化为了乌有。但有一天当我走到了这里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明白这个道理。

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才明白？因为我们的文化里没有这一课，上下五千年，中国的古训里从来没有这一章，教导女人怎么独立和自强。明白，是因为离了婚，历经折磨，备受歧视，迫不得已才想办法让自己站起来。经过摸索，经过思考，才见到了黎明。

可是，在英国，二十岁的女孩就知道，想花钱就自己去挣，在她们的字典里，没有靠男人吃饭这一说。这是导致直到今天还有这么多中国的好女人，一直都找不到心仪的丈夫的主要原因，那种心理的压迫感足以让你窒息。

现在荒谬到年过三十就喊老，如果三十就老，那我等年纪，活着都有罪了。女人三十五以后，才开始拥有真正的美丽，没有人这么教导过，对吧？但这是真相。

我的一个朋友说，在中国做女人真累！你累是因为你在乎他人的眼光多于自己，你可以不累地活着，做自己，当你评估你的未来时，请不要把男人放进去！那会让你活得很轻松！

(七十九)

昨天看了《拆弹部队》，租来的DVD，特别想写些什么，主演几乎没什么名演员，片子很像纪录片，因为它有字幕提白，什么时间。

这是第一部我看到的关于阿富汗战争的电影，之前看过一个电视片〈占领〉，是英国拍的，很棒。

《拆弹部队》让我想到过去很多关于越战的片子，故事讲的是个很有个性的工兵，一个已经拆掉超过八百个炸弹的年轻工兵，他以及他的团队在战争中的经历。每天当他们出去后，其实是不知道这一天是不是他们的最后一天。他的前任就是这样死亡的。

我想这是个英勇的士兵，但我特别想讲的不是关于这个士兵，而是当他们来到已经发现的炸弹现场时，部队后撤，人群疏散，全副武装的工兵走向炸弹，镜头移动到四周，房顶上三两地站着居民，他们只是冷漠地看着下面正行走着的士兵，就像看一个街头的演出，当一个生命正面临死亡的考验，而这正是为了让他们远离死亡，他们没有紧张，没有焦虑，只是冷漠
炸弹的操纵者也在其中，这真是不可思议！

我突然想，BBC几乎每天都有阵亡士兵的消息，当他们的家人看这部片子时，会不会感觉你的孩子是如此的孤单，他远不是BBC报道中那样英勇地为国献身，他们其实是被他的国家送到别人的土地上，被人暗算。

距越战时隔四十年，四十年后，战争的血腥一点未减，他们把炸弹藏在一个男孩的肚子里，男孩满身是血地躺在木板上，你不会觉得那是现代战争，装备得像盔甲一样的士兵照样被炸死，我现在知道二千年前年的战争是什么样了，也就这样。

当你跨过自己的国土，到别人的国家去杀人，冠上正义的名称，那些士兵在将来的五十年内，他们的记忆里会有“美好”两个字？

我很感激电影，电影就是把现实中的一切放大给你看，可为什么一次次地放大，一次次的震憾，政治家们依然我行我素？英国时下正面临大选，每天晚上都有那些政治家们的表演，有人认为工党和保守党会有一场血刃，因为他们的胜算几率极为相近。

如果有人竞选目标里有停止阿富汗战争，我想他立马能得到所有士兵家属的投票，想都不用想。为什么至今没有人站出来？我不知道，还是有人在等最后一刻？

我也很庆幸我的国家没有卷入这样的战争，现代战争可以减少死亡率，但不能减少血腥度，这是我从这个片子中获得的印象。

一直在看《世界通史》，现在只看到十四世纪，我觉得世界史就是战争史，你可以看到人类是在杀戮中成长的，此起彼伏的战争，由此来攫取资源，今天不是一样吗？今天的战争人类不是扩张土地，而是攫取能源。你不觉得几千年几万年的文明，其实没有进展？

其中有讲到中国，分析说，中国所以在经历了古代文明后，再也没有什么进展，是因为中国从来没有被真正地入侵过，即使有也是很短暂的并且很快地被当地文化同化了，没有冲突，就没有新的文明，技术的产生。

这真是个悖论，你要强大，你就要战争。这似乎是唯一可以解释为什么直到今天，人人都知道战争恐怖，但还是持续不断的原因。

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奥斯卡把最佳给了这部片子？是因为那种血腥让人震惊？血腥超过了人们可能预想的范围？因为它实在像是个纪录片，而不是一个故事片。

(八十)

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大幅标题：寻找最好的男人和最浪漫的爱情，一下就笑出了声。什么是最好的男人？什么标准下的男人是最好的男人？如果男人有最好，女人也有吗？什么样的女人是最好的女人？

写下这个标题的人一定是脑子进水了，这骗谁呢？这不是污辱读者的智商？

关于人的标准，没有最好。

人性是如此的复杂，当你看到它光辉灿烂的一面，保不准还有极为阴暗的一面，那一面当你看到，一定逃之夭夭。好，就算有标准，我试着把时下征婚标准放上去，最好的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帅气，风情万种又多金，肯定算！帅气，没钱却诚实浪漫，算不算？诚实浪漫只是一般的工作，算不算？可能就不算了，我敢打赌，如果少了钱这个元素，时下能被年轻姑娘看上的，算最好的男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钱成了必不可少的因素了？回答是肯定的。

那是什么让钱成了标件之一？世上人人皆知，不说也罢。

在我眼里，有钱没钱是看你定下的标准。有人觉得有钱是指身家千万的商人，娱乐业者，或者其他的行当能挣到这个数目的，在我看来，只要一个男人他有专业背景，有一个好的工作就是个有钱的男人。我想时下当人说这个男人有钱，肯定不是指我认为的那种。

但那种有钱就像人说的风险投资，当下钱越多，风险也越大。一旦亏本，血本无归。当然你获大利的可能性也有一半。不是吗？

为什么不太有年轻姑娘认同，有好的工作的男人就是有钱的男人？我不明白。

那种有钱是种根本性的有钱，他有一技在身，所以有钱，血本无归的风险就不存在。也可能我老了，没想再有风险，可我年轻时也没想过找身家千万的男人，也可能我自认自己没有那种如花的容貌，也可能那时中国并不开放，不知道钱是这么的好，好到可以代替一切？

如果从这个标题来研判，当下的男人活得也很累。如果不到千万家产，你再好也算不上最好的男人，不是吗？

反过来，看一下女人就更有意思了，写下这个标题的编辑一定也写得下：寻找最好的女人，这样的句子。

什么是最好的女人？我能够想象的好女人，在中国文化里，似乎就只有温柔贤惠，相夫教子这样的字眼了。

看，女人的好坏是跟男人有关的，标准取决于她对男人的态度。怎么男人的标准里就没了这条？如果把时下对女人的要求放上去，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时下当女人写自己的征婚档案时，总会形容自己花容月貌，可那是中国好女人的标件吗？似乎又不是了。

是什么地方让他们错位了？

当我们讲一个人的好坏，只有人品，无关钱财。现在扯上这么多无关人品的元素，突然想起温家宝在记者会上的提示，中国的现代代还需要一百年。我想这不只是仪器设备，生活条件的现代化，还有人性的回归。我想我是看不到了，但真心地希望有一天，多数的中国人可以淡定的活着，钱字离我们远去。

我太恨当下中国，人人心向钱字的那种浮躁，夜夜思钱不见钱是不是很痛心疾首的一件事？为什么不可以放下这个字，只要每天有一份工作，按时去做好它，挣到可以买足够食品的钱，不就行了？

这山望着那山高，何时是尽头？永无尽头的日子是不是很让人绝望？为什么要过这样绝望的生活？我真不懂，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所有的中国人自愿地捆到了这架巨大的机器上，进入这种让人眩晕的翻转？

钱不是我们活的全部意义，对吗？

等。。。。。。。。。。。下文。

没有啦？

等下文

(八十一)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更新，因为那个驾驶理论考试把我折腾得眼花六花，我预订了时间，结果上机练习时发现，题目多如牛毛，几次试下来，都是低于合格线，心就开始虚。再试那个HAZARD，更是找不着北，我心想这次看样子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直到考前一天，才找到如果解决那个点击过多的问题。第二天坐在那个位子上，第一单元我有15题对不对没把握，但规定是50题必须对43题以上才能过，那时人都抖索得厉害，不敢再往下想，如果不行要再来这里。于是，深呼吸，对自己说，时间不多，你必须确保对43题，那些题阴险程度可举一例。问：在乡村公路上，你最可能遇到的是（一）自行车（二）逆行的人（三）马（四）摩托车。我最先排除摩托车，但在人，马，自行车上还真举棋不定，我在做练习的时候曾经错过类似的，那时想当然认为肯定是马，因为一般的路上不可能走马，结果答案是人。我一想到那个练习就想不好，我还是选了马。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答案。

回家问G，他一听就骂，还追问，怎么是这四个选一个。我一听就笑，“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过，最后的结果是我过了，竟然对了46道，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对的，但我已不想再提，再也不想看重得都没法长时间举着看的书了。

我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一个接一个的考试，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何时是尽头？过了那个考试，实践考试就突然来到了眼前。下一个就是它了，但我知道，我的电脑也等我考了，因为必须在九个月内结束，现在已近三个月了，我一个都还没考。

在家的日子，只有一件事做起来很开心，那是就写。
只有写的时候，我可以让自己放松。我好想写什么，好更新日记，但我对自己说，你只有这点时间，做最重要的事！

不扯这个也罢，前些日子受到MEI的影响，上了高中时的同学网，讲到高中的班主任去杭州玩，有同学就发号召聚一下。于是，我上网放了一炮，我说高中两年，我就知道了一件事：能不能考出高分就是硬道理，考不出高分的学生，你就是个屁！自那以后，我整整花了下一个二十年才找回了自己。老师没有教学生怎么做人，老师只教怎么作题。

三十多年前一个冬天的情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老师在黑板前唾沫四飞地跟坐在极简陋的教室里的我们描绘，如果我们考上大学，那就有可能去巴黎，去纽约。如果上不了大学，那等你的可能就是板车一类的活了。这是我人生是第一次听到巴黎，纽约这两个城市名字。那时中国刚刚开放，我甚至都想象不出巴黎会是什么样子，只是猜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了，当下我就在心里说，那你是不可能了。

三十年过去了才知道，其实上了大学不一定去得了巴黎，不上大学一样可以去巴黎。而那些上了大学的同学，有的从来没出过国。我不知道老师当时是不知道这个事实，还是他纯粹也就是一骗？

有同学站出来反对，称我的境界不高，他看老师新出的书感动而又惭愧。我还真纳闷，被人害惨了都不自知。

当然也有同学赞同的，一个同学举例，她课外看了一通闲书，居然被老师提溜到校长处，还留个纸条，上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现在读都不懂谁是燕雀，谁是鸿鹄？老师？还是那个同学？

那时的我因为得不到高分，从此自卑到上学见到同学都惭愧，才十几岁就感觉没了前途，这是对的教育方式？

我看直到今天这种格局并不没有改变，我真替这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担心，长大了是不是有一半以上的人会像我这样，用下一个二十年，重新找回自信？

成功的人不是知识起作用，是人格起作用。为什么当初考高分的学生中，三十年后他们并不是个个出人头地？进了大学只是一个起点，你的人生是靠你的性格决定的，你是不是有足够的耐心做完一件事不回头？你是不是有坚持的勇气？你是不是可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坚持自己的理想？

可是，我的老师没有教过我这些，他们教的是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对和错。人生不是试题，品德很大一部分是要教的。孔子《论语》直到今天都受用，因为它教人如何完善品德。

我没有给我女儿这样的压力，我没有告诉她，上不了大学只好去拉板车。她一样过得很好，她学到自己想学的专业，我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有一半的机会成功。

更令我啼笑皆非的是那些老师似乎正在坐享那个成功，他的荣誉只来自他送多少学生进了大学，有没有人计算过，还有那一半，那些没机会进大学的学生，因为这两年老师的压力，他们的人格已经变形，他们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害一个年轻人人格变形跟送一个年轻人进大学，哪个价值更高？

因为这个，我从来没跟那样的老师再见过，因为我知道那短短的两年，我付出的不只是学费，而且还有下一个二十年找回自信的代价，那代价实在太高了，情何以堪？！

当然好的老师也是有的，记得我高复班的语文老师，他不只是教我怎么读古文，他也教我怎么做人，自我离开学校后我们还一直联络，我总是把自己的难题告诉他，多半是人生的，他不只说，还有写，用信的方式告诉我如何关照自己的内心，做对的事。那才是真的老师，不是吗？

传道授业解惑是老师的责任，可我不觉得我的高中老师做到了，所以我不觉得他们是真正的老师,他们充其量只是个考题培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