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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蔓青萝(全) 我刚看完的,很好看的哦

34451329情感.婚姻.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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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环抱挡去了东北方的冷空气,西北风吹到这里已放柔了脚步,因而风城冬日还能见着绿树。大队车马进了风城,钦差含笑来到车轿前,温言道:“王上早有旨意,三小姐一路艰辛,不必进宫谢恩了,李相思女若狂,还是早回相府团聚吧。”

  阿萝坐在轿内轻声答谢:“大人一路辛苦了。青萝在此拜谢。”

  车马在城中路口分开,相府侍卫家臣护着青萝的车轿往相府行去。阿萝这才又唤道:“刘英!”

  “小姐有何吩咐?”刘英行到轿前问道。

  “到风城了,解药呢?”

  刘英脸一红,从怀中摸出个玉盒,双手奉上。轿帘一掀,小玉似嗔似恼地瞟了他一眼,接过了盒子,递给阿萝,低声埋怨道:“就知道他那个主子!活该捉弄他!”

  “算了吧,我还没想跑呢。以后再收拾他们!”阿萝吞下药,一股热气散发到四肢,力气慢慢恢复。

  “小姐,回相府,老爷会不会……”小玉有些担心。

  回相府,李相会怎样?阿萝淡定地想,他不是老泪纵横,就是和蔼可亲。我不是刘珏这个平南王定下的王妃嘛,他不待我好点怎么成?她眼珠一转,低声对小玉说着主意。小玉眼睛慢慢开始放光,脸上飞起兴奋的红晕。

  车轿缓缓停在相府门口。阿萝下车时抬头看了看相府高悬的牌匾,一丝笑意挂在脸上,早有家仆跑进内堂报讯。李相与众夫人早已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李相由衷地佩服起家里的这个三小姐,跑了三年还是把小王爷,哦,不,平南王迷得神魂颠倒。安清王回到风城就邀他过府,老王爷戎马一生,性子直得很,吹胡子瞪眼骂他:“快快把你女儿画像送来一观,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让我家的臭小子迷成那样!千万不要说长得像你!”

  李相哭笑不得:“小女无画像,人只是清秀机灵,抚得一手好琴且擅笛而已。”

  怕是安清王也等得心急了吧。没想到这个老三倒是最合自己的心意。不管太子与四皇子谁登基,安清王的地位却是动摇不了的,青萝嫁过去,可保相府无虞。只是七夫人出了家,未免遗憾,但只要青萝回到家,肯出嫁,他也就不计较了。

  李相笑呵呵地坐在堂内等候青萝,众夫人也伸长了脖子,不知道这个跑了三年的三小姐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

  正想着,堂外传来喧哗声,众侍卫伴着两条纤细的身影走近。小玉扶着阿萝小心迈过门槛,一进屋,小玉就往地上一跪,号啕大哭:“请老爷责罚!夫人一心礼佛,竟出家去了!小玉没能照顾好夫人啊!”

  阿萝盈盈拜倒,眼睛一红:“爹!阿萝不孝,贪玩还拐了母亲,结果留她一人青灯孤独!”

  李相和众夫人看呆了眼,这个美人是青萝?阿萝今日一身白衣,钗环全无,脂粉不沾,素净质朴,又不掩气度高华。

  两人跪在堂前哭得凄惨,众夫人也不免叹气拭泪。这人一走,她们倒是没有了嫉恨与怨气,如今三小姐成了相府平衡朝廷势力的重要砝码,只能心疼,得罪不得。不待李相开口,她们已莺莺燕燕地围了上来,小心扶起两人,又诉说了一番别后思念。大夫人笑道:“回来就好,棠园已收拾好了,小玉,你这就去瞧瞧吧。”

  李相这才反应过来,慈爱地笑道:“回家便好,回家便好。”他眼光一转,却转到了刘英身上。

  刘英微笑抱拳道:“小的刘英,从前是王府乌衣骑,现已从乌衣骑除名,奉王爷令归入三小姐名下做亲卫,还望相爷照拂。”

  用乌衣骑死士做青萝的亲卫?看来平南王对她是上心至极了。李相呵呵一笑:“我这个宝贝女儿以后就有劳刘侍卫了。让相府侍卫收拾间屋子,你去瞧瞧,如果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便是。相府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刘英笑道:“王爷已有严令,要我贴身护卫三小姐。相爷怜悯小的,就让小的也住棠园吧。”说完对李相轻轻眨了眨眼。
2008/11/12回复
李相恍然,心里直夸平南王想得周到,有他的人守着,青萝还能跑哪儿去?就算跑了,也不是自己的责任了。他便答应下来。

  刘英与小玉往棠园去了后,李相笑呵呵地摸着胡子对阿萝道:“阿萝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没想到你出落得这般美丽,为父真是老怀大慰!”

  阿萝红着眼道:“女儿任性贪玩,跑出家门,让爹记挂了。好在平南王收留,阿萝这才平安回府。”心里笑着想,父慈女孝有什么难,我还指望吃光花光你的老本呢。

  李相仔细看看阿萝素净的打扮,叹道:“在外哪有在家好啊,瞧瞧,我相府千金竟变得这般寒酸!夫人啊,嘱库房好生打造些首饰,你们几个就帮着给她新置些衣裳。”

  大夫人笑道:“这是当然。阿萝,太子妃与你姐姐都问过好几次了,想念得很,嘱咐你回来后一定进宫去瞧瞧她。”

  阿萝暗道,来得可真快啊!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四处赴约了。她脸上温柔地笑着,答应道:“几年未见姐姐,阿萝也想念得很呢。”

  正在这时,家丁进来送过一封请帖。李相打开看了看,呵呵笑道:“阿萝啊,你先去休息吧,安清王请你明日过府赴宴。”

  安清王?刘珏的老爹?阿萝想笑,她真成块宝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急急要四处亮相展览。听闻这个安清王脾气可不小,能掌管先皇赤龙令保皇室平安,率右翼军威震边城,令启国几十年不敢来犯。刘珏还说过,他老爹很痴情。阿萝对见安清王充满了好奇,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刘珏,你就等着看我收服了你老爹再后悔把我打包送回来吧。

  棠园没变,那棵海棠还傲立院中。屋里的摆设焕然一新,新布置了不少贵重物品,不难看出李相讨好的心思。刘英看到天井里那棵海棠,愣了愣,瞧了瞧阿萝,心道,原来如此。他也不避嫌,自行搬入了东厢房。小玉追着他骂:“哪有大男人住女人院子的?不害臊!”

  刘英笑嘻嘻地说:“主上早有吩咐,不得离开三小姐半步。有我保护,这院子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阿萝对男女之防根本不在意,她还住院子里的老房间,小玉住她隔壁,七夫人的房间她没动。刘英住的是以前张妈的房间,院子还空了两间房子。她笑道:“住院里多好,今晚我们就斗地主!”

  刘英心中不安,心道,这斗地主是什么玩意儿?难道三小姐还没捉弄够他?他一张脸便苦了起来,瞧得小玉咯咯直笑,拍着手道:“好啊,许久没玩了,真是想得很。用过晚饭我们就开斗!”笑着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刘英。

  阿萝含笑看着他俩,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却猛然看到矮几上放着一张琴,仔细一瞧,正是她在太子东宫弹《广陵散》时用过的那张琴。她不由得蹙眉,这是谁送来的呢?青蕾么?不像。若是王燕回送来,那她必有讨好拉拢之意。她知道那个秘密了吗?这个举动是在暗示,还是真的讨好呢?若是前者,她抵死不认就是,弹琴嘛,好坏还不是自己掌握。若是后者,就更简单,凡事刘珏说了算呗。

  但若是太子送来的呢?阿萝想想,太子现在也绝不会有什么举动,他要借重安清王父子的地方还多。思来想去,阿萝觉得明日一定要好好会会刘珏的老爹安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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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阿萝就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从临南到风城,一直赶路,坐马车坐得她无聊得想吐,大冬天的,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睡着新床单盖着新被褥一夜无梦睡眠质量奇高,想赖会儿床还被吵醒?

  她仔细一听外面的声音,应该是大夫人的丫头、五夫人的婢女,好像还有送什么衣服的人。阿萝伸伸懒腰,深吸一口气,一声娇叱:“一大早哪来的苍蝇,刘英!”

  院子里,刘英和小玉正头疼地看着一堆女人捧了五花八门的东西互相攀比。猛听到阿萝的呼声,刘英刷地抖出明晃晃的剑,黑了脸瞪眼低喝:“对未来的平南王妃敢这样无礼?没规矩!”

  声音戛然而止。

  阿萝瞟了瞟沙漏,这才对了嘛,还当她是以前的受气包?懒懒地又窝了回去。

  刘英忍住爆笑的冲动,收剑入鞘,对小玉一抖眉毛。小玉满脸堆笑,斯文地说道:“各位,我们三小姐最烦人多,你们噤声,一个一个来。”

  大夫人的丫头小心地看了眼刘英,捧上一个首饰盒,轻声道:“我家夫人说,说让三小姐打扮贵气点,这是送来的首饰。”

  “嗯,我代三小姐谢过大夫人费心准备这么贵重的礼物!嗯,三小姐早吩咐过了,各位夫人的美意一定要全部收下,还要好生谢谢。”小玉打开看看,珠光宝气的,值钱货啊。

  “我,我回大夫人去。”小丫头一溜烟跑了。

  片刻工夫,小玉三下五除二处理完,笑着和刘英对视一眼,拔腿就跑去找阿萝:“小姐,好多漂亮的礼物啊!”

  阿萝掀开被子起床:“都走啦?走,淘宝去。”

  不一会儿,阿萝散着头发拉着小玉进了堂屋。两个人东翻翻西看看,阿萝呵呵笑道:“好,一件都不还,全是我们的啦!小玉,喜欢哪样拿哪样,不方便用就全换了银票去!”

  小玉脆生生地答应。刘英有些发愣,这个三小姐咋披着头发就跑出房来?她怎么这副德行?难道她看中了主上的财势?

  阿萝一拍他的肩:“你也是,喜欢哪样拿哪样,不方便用就全换了银票!”

  刘英吓了一跳,她怎生不避嫌?

  阿萝已不再理他,和小玉又挑了些素净的布料珠宝出来往刘英面前一放:“这些全换了银票,找人给我娘送去。记住哦,你主子把你给我了,现在我就是你的主子,你要是背着我成天给他打小报告,就是不忠!”说罢和小玉抱着喜欢的东西笑呵呵地走了。

  刘英怔了半天,看着满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叹了口气,一一收拾好。三小姐说,她是他的新主子,他还没反应过来。

  阿萝坐在镜前,小玉给她梳着头,笑眯眯地问道:“小姐,今天去安清王府,你想打扮成什么样?”

  这个安清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阿萝在心里盘算着,不好说,反正不是个简单人物。

  “低调,不知道就先低调,简单一点。对了,你把刘英叫来,我差点忘了,可以问他。”

  刘英站在阿萝面前,不卑不亢:“老王爷是个好人!”

  “完啦?”阿萝不满。就这点情报?她眼睛瞪着刘英:“别忘了,要是我不拿下刘珏他爹——哦,要是安清王不喜欢我,你那个主上怎么办?”阿萝笑容可掬地看着刘英,心想,我就不信没有更多的情报。

  刘英一路上被她整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得个机会她有求于他,本来想为难一下阿萝,一听阿萝这话又软了:“老王爷好酒!他难得回王府,回来就喜欢整小王爷,喜欢逗他玩。”

  “怎么整?”阿萝来了兴趣。

  刘英脸一红:“试他武功啊,嗯,两人……两人……逗乐呗。”刘英打死也不肯再说。他想,要是以后平南王知道自己亲手送出了他这个一号内奸,他会死得很难看的。

  阿萝狐疑地看看他,也不想再为难他了,毕竟他是刘珏的心腹。她浅浅一笑:“知道了,不好说,我也不为难你。只是,跟了我,就最好早点忘了你那个主子,要不,就不要跟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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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英“扑通”一声跪下,坚定地回道:“刘英已是三小姐亲卫,与平南王再无干系!我这条命都是三小姐的,你若不信,可随时取了去!”

  阿萝哭笑不得,心里又有些感动。古代什么都不好,就这点好,这里的人愚忠!她笑道:“既是我的人,我就命你好好待小玉,对她好,护着她一生一世,你可做得到?”

  刘英的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眼睛不敢看小玉,沉声答道:“刘英遵命。”

  阿萝穿了件银青色的罗裙,结了条辫子出了门。临行前李相和众夫人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些不男不女,却说不出什么,阿萝看上去神采飞扬,打扮虽有点不伦不类,却煞是好看。特别是长辫子上缀了明珠,衬得黑发散发着淡淡珠光,与那双琉璃眼相映生辉。

  大夫人心有点疼,她的珍珠项链咋给她拆了弄成头饰了呢?她还想着阿萝用完还她呢,便不由自主地道:“阿萝啊,这珠链……”

  “啊!谢谢大娘的珠链,阿萝特别喜欢。记得二姐出嫁时,你都没舍得给呢,却送了阿萝,大娘你真好!”

  大夫人讪笑两声,不吭声了。

  出了府门,阿萝才笑出声来。大夫人闭了嘴,那几位娘的东西就更别想收回去了。她得意地想,回到风城,有这么多人讨好着,不用开馆子也会成富婆的。

  安清王在府内坐立不安。他非常想见见那个相府三小姐,对她好奇得很。臭小子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呢?和李相联姻,并不是他所乐见的。他讨厌李相这个人,毕竟李相长女嫁给了太子,李相也支持太子继位,而宁王却属意四皇子刘绯。还有,允之这臭小子喜欢上一个宁愿逃婚也不愿嫁他的女子,他已能想象儿子将来的苦了!他特意吩咐不到宁王驾崩,刘珏不得回风城,可刘珏却巴巴地赶紧着乌衣骑玄组高手亲送密信,千叮嘱万恳求要他照顾好这位三小姐,还把青组队长刘英送给她做亲卫。

  安清王有点头大,不见见这位三小姐,他委实不安。他心里暗下决定,若是李青萝与李相同流合污,一路货色,他打死都不会让刘珏如愿。他有的是办法让这门亲事不成!

  阿萝泰然自若地进了安清王府,侍从引着她往花厅走去,小玉和刘英紧随其后。刘英目不斜视。他在王府长了二十几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却恪守着本分,只当自己是个陌生人。

  安清王大马金刀地坐着,阿萝一进来,他就暗暗喝了声彩。臭小子眼光不错,这丫头是个绝对的美女,而且,没有寻常闺秀的扭捏,穿着打扮很清爽,也不小气。她大大方方地行了礼,微笑着等着他发话。安清王眼睛看向刘英,刘英单膝跪下:“刘英给王爷请安!”行过礼便站起立在阿萝身后。

  安清王想,我拿刘英开刀就行。他哼了一声道:“养了你这么多年,主子没发话,你就起了?几时学的规矩?”

  阿萝想,好啊,杀鸡给猴看啊。她也不恼,微笑道:“他若再视你为主子,便是对我不忠。平南王是您教出来的,难道他说的话不算数?”

  这丫头好胆识啊,敢和刘珏争,还一板子打到老子头上?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刘珏说话不算话,那不就是在说他?安清王心里暗暗赞叹,眉毛一竖,喝道:“刘英,既是出了我安清王府,以后不用再行这么大的礼了。”

  刘英抱拳鞠躬:“谢王爷成全!”

  安清王换了副笑脸:“丫头,过来坐!”

  阿萝轻快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仰起笑脸看着他。这个安清王和刘珏有几分相似。她突然发现,不仅刘珏,子离和太子都和他有一点相似,鼻子都很挺拔,都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安清王看上去很威严,一双眼睛却极其温和,他和刘珏一样都是心地很好的人么?阿萝突听到安清王问她:“看够了么?说说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阿萝脸一红:“不好意思,这样看您很不礼貌。我只是好奇,刘珏有个什么样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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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萝的坦白与娇憨让安清王添了几分好感,或许儿子也喜欢不造作的她吧。“你就实话实说,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阿萝暗想,是不是因为她对刘珏有好感,所以来了安清王府没了那么多防备与心眼呢?她对安清王有了自然的亲近和好感,决定挑开了说:“您是个好人!”

  “此话怎讲?”

  阿萝奇怪地看他一眼:“刘珏人很好啊,至少心地善良,这不是您从小教育的结果?”

  “老子在战场杀人如麻,也是好人?”

  阿萝正色道:“战场上各为其主,保卫自己的百姓,刀剑无眼,难道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就都不是好人了?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百姓,有人曾作诗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能为国为民长年驻防边城,那是最可爱的人……”阿萝想,若是这里有长城,她就唱首《长城长》给老头子听。

  这马屁拍得安清王舒服极了,他眉开眼笑:“好一个生作人杰,死为鬼雄!还有呢?”

  “你是只老狐狸!”

  刘英一听愣住了,这个三小姐!刚才还拍马屁呢,现在怎么换词了?

  “你存了心想瞧瞧你那儿子看上我什么了,寻思着怎么试探审查我。”

  安清王胡子一翘:“这么说我,你不怕我发火?”

  阿萝笑语嫣然:“我怕得很呢,但是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指挥千军万马,我说没说实话,你一眼就看穿了。再则,你也不会和个小姑娘过不去是吧?”

  马屁啊,继续拍。果然,安清王呵呵笑道:“我就当你赞我了!还有呢?”

  “你,还是个小人!”阿萝面不改色。

  刘英一听,冷汗哗地流了下来,这个三小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安清王一听就火大了,她怎么越说越不中听?他沉着脸道:“你说本王是小人?!”

  阿萝站起身,踱了几步:“王爷眼中,何为小人?”

  “奸猾、狡诈、狭隘、自私、谄媚之徒!”

  阿萝笑道:“这是王爷眼中的小人,说的是常言中那种献媚之余还能保持十二个时辰沾沾自喜的小人。这种人令人在冷笑之余还会生出憎恶鄙弃之心。但如此艰难之绝学,却有无数人不顾唾弃,举身赴之。想当这样的小人嘛,我做不到,王爷更不用想,让你做,你也做不来的。”

  安清王感觉有点顺耳了,脸色柔和起来。

  阿萝又道说:“我说的小人却是另一种。没有谁可以在复杂的人性中清洁超然,唯有避世。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避世,大隐于市也避不开世,洁身自好是一种奢求,是自欺欺人的逃避!我们都是相对的小人,以王为君,以君为父,食君之禄,思君之忧。相对于君之大,我们则小。”

  安清王沉思起来,阿萝继续说道:“人就是人,既非兽,亦非神,人性就是人性,本无可非议之处。有时我们的生存环境中有很多的限制把这个本可自由呼吸、自由飞翔的空间压缩得让你羽翅难伸,气息凝滞,于是只好让自己变小,只有变小才会使自己的生存空间相对大些。但小人也是大丈夫,处身立世,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她脸上放出光华:“王爷便是阿萝口中的这等小人,能屈能伸能笑能怒,纵是小人,也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刘英长舒一口气,目光尊敬地望向阿萝。如果说以前是因为主上的命令他才跟了阿萝,现在这番小人说却深切地打动了他。有谁不想做人,并且体体面面地做人呢?生活艰辛,让人不得不寄人篱下,做个小人。但是这不妨碍自己有个坦荡的大丈夫胸怀!他情不自禁地又直了直腰。

  安清王震惊地看着阿萝。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立在厅堂中,光彩四射,那双眼睛坦白真诚。是啊,大家都是小人儿,不过是在为自己为亲人争取一个更大的空间罢了,有如此见地,儿子倒真没瞧错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摆酒,老夫要好生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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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不再讲道理,乖巧道:“听说王爷好酒,不知王爷可懂酒?”  安清王瞪眼:“酒能有多少讲究?老夫就好喝个痛快!”
  阿萝笑而不答。没多少工夫,花厅上了酒菜,阿萝端起一杯喝下,想了想:“这是王爷最爱的酒?”
  安清王得意地说道:“老夫最爱喝边城所酿之酒,够辣够劲!”
  就这种连二锅头都比不上的酒?阿萝不屑地想,要是弄瓶茅台,他还不喜欢得成天抱着酒瓶嗅着酒香入睡?酿酒的事,她也没把握,但可以试试,便道:“改日把这种酒加工一下如何?”
  她还会酿酒?安清王心痒难止,儿子可真捡了个宝了。一老一少边吃边聊,阿萝拣了所知道的酒知识,细细说与安清王听。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喝 葡萄酒得用琉璃盏;青旗沽酒趁梨花,喝白酒得用青瓷杯……听得老头子眉飞色舞,恨不得每一种酒都能喝到:“你都会酿吗?”
  阿萝心里暗笑,摇摇头:“我不会。”
  安清王很气恼:“那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又喝不到!”
  是啊,喝不到,喝不到才叫好呢!阿萝笑眯眯地说道:“我好像记得有种酿酒法叫蒸馏法,我好生想想。”她也没把握,但可以试试。
  安清王两眼放光,巴巴地望着她:“那我们明天就试?”
  “明天啊,我得进宫呢。我还没回来,我大姐就催着唤我入宫了。说起这酒,我也想酿着玩,若是宫里留住我,可怎么办才好呢?”阿萝做烦恼状。
  “就说我府中有事。”安清王拍着胸主动当盾牌。
  要的可不就是他这句话嘛。阿萝说了半天,做个小人真不是这么简单的。要晚点进宫,先吃定你再说!你老人家现在可是特级通行令啊!阿萝心里窃笑不止。
  安清王坐在书房眼巴巴地把阿萝望到。她绞尽脑汁地回忆:“要做酒呢,还得把高粱或大麦窖藏发酵,我想王爷也是等不及了。我们就简单点,把现成的酒加热,这个蒸馏器嘛……”阿萝想了半天,画了咖啡壶的式样出来,在两个半球形的物体上又加了个盖子,加了根导管。望望安清王,他正一脸神往。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咱们试试,不行再说。”
  她解释道:“王爷好喝烈酒,现在的酒纯度不高,咱们就把烈酒中的酒精度提高,通过蒸煮,酒精上涌,变成水汽,收集起来就是另一种酒了。”
  安清王想了想笑道:“是否是把现在的烈酒中性烈的部分分离出来?”
  阿萝拍掌称赞:“王爷真聪明,道理就是这样。咱们试试再说。”
  安清王笑逐颜开盯地着阿萝,眼神甚是精明:“阿萝啊,你说你这脑袋里咋就装了这么多东西呢?闻所未闻,匪夷所思,就连你那番小人见解也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却是新鲜!”
  阿萝想,老狐狸起疑心了。她爽朗笑道:“按道理我是相府三小姐,应该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知道这些不适合女儿家的东西。然而,阿萝五岁时却有一次奇遇。一个人不知为何受伤,翻入了相府后院竹林,我给了他水和食物,也答应替他保守秘密,所以,他后来日日来教我习武,还给我说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直也没派上用场,现在慢慢回想,有些也有道理,有些,像这种酿酒法,也有了用处。”
  安清王脸一肃:“当我是三岁孩子?”
  阿萝也正了颜色:“原本没见着你时,我还想低调行事,见了你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在外面漂了三年,我已不是那个娇柔软弱的相府三小姐。本来就已经很累了,难不成王爷希望阿萝故作姿态,敷衍于你?”说到此处,她眼睛正视着安清王。要彻底把安清王收服,让他成为自己在风城的靠山,不出奇兵不冒险怎么行?
  安清王逼出身上带兵多年的杀戮之气冲向阿萝,只见她安然地站在那里,如花般的浅笑盈盈绽放:“王爷,阿萝一早说过,自己不过是在有限空间内尽可能保护自己,求得生存的小人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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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王缓缓收回杀气,眼睛一眨,低声笑道:“听说你当初是逃婚,差点把那臭小子气疯了?”

  阿萝也眨眨眼:“听他说安清王府家传渊源,一生只娶一个妻子?”

  “你就看上他这点了?”老头子有些不屑。

  “错,我才不是看上他这点呢。”阿萝摇摇头否认。

  “哦?还有什么?”

  阿萝瞬间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我还看上他能说会道、对我情深一片,最最关键的是他不仅是平南王,还有个像你这么有权有势又能干的老狐狸老爹啊!有两个王给我当靠山,这等便宜事谁不想啊!”

  安清王哈哈大笑起来:“本王就喜欢你这性子!”突然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臭小子好像还给你带了封信,走,瞧瞧去!”

  阿萝心里一甜,脸上却满不在乎:“不瞧!”

  安清王满怀兴致地瞧着她,阿萝脸上浮出一抹晕红,露出一股羞态。

  “怎么?害羞了?你来见我,怎不见你害羞?”

  阿萝低头不语,半晌突道:“我还没决定要嫁他呢,我干吗要回他信?让他着急去!”

  “呵呵!好,就让他着急!”她有不凡的见解,有稳如山岳的大气,娇柔处教人想怜,坚定时又让人啧啧称叹。这等奇女子,别说臭小子,连他都打心眼儿里喜欢得很。

  “还是瞧瞧吧!”阿萝眼睛一转,起了新的主意。

  安清王笑着带她进了书房,递过一封书信。阿萝拆开一看,里面写道:“还在生气否?”信里压了一朵海棠花。

  阿萝看看安清王,狡黠一笑:“王爷,我们商量商量怎生回信气死他好不好?”

  安清王心想,臭小子,瞒着我定亲,还好是个我喜欢的,不然,非气死我不可。他童心一起,嘿嘿笑道:“你说怎生回?”

  阿萝想了想道:“相府三小姐亲自上门退亲,奇耻大辱!再提亲事,老子打断你的腿!”

  安清王一愣,咧开嘴大笑:“好,就这样!等臭小子回来,让他好生求我!”

  阿萝轻轻笑着,伸出手指要拉钩:“这是我俩的秘密哦!”

  安清王笑着伸出手指与她拉钩为盟,突道:“听说你琴艺超过你大姐?”

  阿萝一惊,老狐狸什么都知道啦!她想了想说:“我娘曾评论说,我琴中意境胜她,倒不是琴艺有多好!”

  “那曲《秋水》可曾让太子倾心呢!不过太子妃却不是简单人物啊,她幼时便精通行军布阵,老夫也佩服得很呢。”

  是啊,王燕回确是个厉害的主!阿萝想,其实自己对行军布阵是半吊子。三十六计都记不全。她想起刘珏曾说过,宁王驾崩他便挥师回风城,那么安清王府究竟是支持谁呢?还有子离,兵权在握,这三年够他谋划一切了。对于谁会成为宁王,阿萝此时没有太多想法,好像谁做都与她无关似的,然而安清王府却不一样。老狐狸拿什么主意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刘珏现在稳坐临南城,老狐狸这个时候问起抚琴,又是什么意思呢?

  “明日我进宫探望青蕾,王爷有没有什么想要叮嘱阿萝的?”

  “这个,不是给那臭小子写信说你上门退亲了嘛,总得把戏做足,臭小子才不会起疑心啊!”安清王笑容可掬地说道。

  阿萝心里“咯噔”一声,这么一宣扬,自己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但李相会打上门来,太子与太子妃还有青蕾也会变得肆无忌惮,她的小命能保吗?安清王这棵大树还没靠多久,他就要把自己推到漩涡里去啦?

  安清王还是笑着望向她。阿萝嘴一嘟:“我那个爹还不打死我啊?不干!”

  安清王哈哈大笑:“小丫头害怕啦?”

  “当然,我小命要紧!”

  是啊,就这样把她推进漩涡里是有些残忍,安清王眼中不禁露出一丝不舍。他忍不住提点道:“退亲哪有这么容易?不过你不喜欢他却是有的,我家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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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王打的是什么主意呢?阿萝百思不得其解。要自己说不喜欢刘珏,是为了什么呢?什么人能在这里面得到最大的好处呢?若是自己称不喜欢刘珏……阿萝一笑,瞪着安清王:“你真是只老狐狸!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算计进去!”

  “你说的嘛,我当然是只老狐狸。那,小狐狸的媳妇不喜欢他了,还闹着要退亲,他不着急都不行!这一急嘛,嘿嘿,做老子的,当然只有无可奈何的份儿了!”安清王笑得无辜至极。

  阿萝扯着他的衣袖开始撒娇要价:“要是我爹一骂我,我说不准就会吓得离府跑掉,这一跑嘛没地方去,你要准备一幢精美的别苑山庄让我藏身呵!还有啊,要是太子他们对我使脸色,我一受委屈就喜欢上街购物发泄情绪,没银子可是不行!”

  说着说着两个人低声窃笑起来。

  临别出府,安清王给了阿萝三支烟花:“若是心情不好,就放烟花玩,好看得很!”

  阿萝笑着接下,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彩:“一个人放烟花总是寂寞,我最喜欢挤在人群里看烟花了,热闹得很。”

  风城注定不会平静,自己注定离不了这个漩涡,那就把水搅得再浑点,才不枉来这里潇洒过一世。刘珏,你家老头子不折不扣就是只老狐狸,我嘛,阿萝心想,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放肆地玩一回。有一大一小两只可爱的狐狸陪着,多好!

  阿萝走后,安清王回到书房,开始踱步深思。太医私下报称,宁王已经沉疴难起,随时有驾崩的可能,他算了算时间,密令太医无论如何要保宁王半月的命。

  早在三年前宁王召他回风城时,就对他恳切言道:“王弟,宁国已风平浪静上百年,我性情软弱,却做了一生安乐王。然而王家狼子野心,外戚势力竟不知不觉渗透到朝廷之中。你远在边城这些年,宁国无大事,但朝廷政务差不多都是在照着王氏的意见办理,我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太子本来也很好,但他与王家是至亲,让他继位,难免会日趋削弱我刘氏王族。如果太子选妃时皇后不力主太尉之女倒也罢了,若太子继位,两宫皇后都为王家之女,我着实不安。我也想过废除太子,一来鉴儿也是我的儿子,且并无大错,废之无名;二来王家绝对不服。王氏一族掌握了东军军权,若是起兵,我宁国便大乱将始。我怕这几百年的基业毁在我的手中!”

  太子刘鉴与璃亲王刘绯都是安清王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位皇子是诸皇子中的佼佼者,都有可能继承王位。安清王明白,自陈皇后过世,宁王对四皇子便心存歉疚,然而王家外戚坐大,他不得不立刘鉴为太子。为保存皇族实力,安清王自己亲掌右翼军远驻边城,算是分了部分兵力,绝大多数军权仍由王太尉掌握。若是太子继位,兵权皇权王家都有了,刘氏一族以后的命运难测。

  安清王小心道:“王兄意思是……”

  宁王郑重拿出遗诏,交到他手中,对他深施一礼道:“为保我刘氏一族,难为王弟了。”

  严肃的神情现于安清王饱经风霜的脸上,他跪下起誓:“定不负我王所托!”再站起来,身上傲然勃发出一股轩昂之气。

  宁王低叹:“若不是你当初身陷温柔乡,这王叫你做了,宁国哪来这么多烦扰!”

  安清王摇摇头:“王兄此言差矣,我脾气暴烈,不是做王的料。倒是王兄隐忍温和,大度从容,方才保得宁国几十年富足安康。父皇当初目光犀利,早已瞧出我这弱点,我做保国擎天柱可以,做王却是不配,所以父皇才赐我赤龙令。”

  宁王清瘦的脸上现出一丝激动:“你我同胞兄弟,当共保刘氏基业,不负先祖!只是,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就要扔下这堆烂摊子来麻烦王弟。只希望子离能历练出来,不负我的期望,这几年的谋划,可以消弭战祸清除外戚。”

  回到风城后,安清王骇然发现就算他手持赤龙令,可在危急动荡时接管风城城防,然而王家势力几十年经营,要顺利控制情势,谈何容易。不管是右翼军还是南军都离风城太远,最怕是一切的谋划还未完成,宁王已经驾崩。太子继位,总归是名正言顺,如没有大的失误,宁王这一遗诏也难以服众。师出无名,四皇子起兵便是忤逆之罪。到时朝中分为两派,宁国就将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陈国敢起兵来犯,必已和夏国联盟,而启国的狼子野心早已昭显。宁王病重之时,陈国就迫不及待,如果此时两位皇子争位,那几国定会乘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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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军旅生涯,想必璃亲王已做好一切准备,他该回来了。现在王家早有防范,离风城最近的东郊大营里,二十万东军虎视眈眈,他严令刘珏不得轻易回风城,就是为了不给王家借口阻碍,让刘珏能把南军牢牢控制在手中。而现在,从临南城回来,日夜兼程也要十日工夫,再晚就真的只能起兵硬抢了。

  安清王看了看照阿萝意思给刘珏写的回信,想了想,不怀好意地改了:“相府三小姐对你极其不满,吵闹着要退亲,安清王府颜面扫地。太子得知,意欲纳其为侧妃,你总不能让老子帮你抢媳妇吧?”

  他又提笔修书一封与子离:“十五日之内赶回风城!”

  将信用火漆封了,安清王叫过一乌衣骑死士:“赤凤,你是我乌衣骑赤组首领,现领三人,秘密出城,务必亲手把信交于璃亲王。如遇拦阻,立刻毁信。哪怕只剩一人,也要亲口告知璃亲王,说本王十五日内要见到他本人!”

  赤凤跪下,坚定回道:“王爷放心!”

  赤凤走后,安清王轻唤道:“暗夜!”

  书房外飘进一条身影:“请王爷吩咐!”

  “你是我乌衣骑里身手最好的人,这是本王印信,你持了亲见璃亲王,说本王说的,十五日内一定要带兵赶来风城。嗯,理由嘛,床前尽孝好了。”

  暗夜有些吃惊:“王爷信不过赤凤?”

  “不是信不过,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就算赤凤失手,也要保证璃亲王得到讯息。”安清王沉声道。

  暗夜不再多问,接过印信,悄然退下。

  刘珏去临南时带走了乌衣骑的玄组与冥组死士,府里如今还有三骑。安清王瞧了瞧给刘珏的信,唤来另一鸽组死士:“三日内将此信传到小主人手中。”

  办完这些事,安清王有些怔忡,冬季的风城,终于起风了。他想起了青萝,这个聪慧的丫头,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但是,依他看,青萝虽然喜欢他家那傻小子,把浪掀得如此之高却不见得全是为了刘珏。他突然有些心痛儿子,转而又想明白了,极是得意:老子专情,儿子当然也是如此。

  回到相府,李相唤阿萝进书房:“与安清王相处可好?”

  阿萝闲闲地道:“老王爷待我甚好,平南王真是个好归宿。”瞧到李相脸有喜色,阿萝话锋一转,“不过璃亲王也不错啊!”

  李相大惊,这个老三什么时候和璃亲王有了瓜葛?这朝三暮四的念头要是给安清王知道了,那老头子当众就敢打他!

  “你别忘了,你已和平南王定下亲事,早该出阁,却耽搁了三年!老夫明日便与老王爷商定婚期去!”

  阿萝一笑:“爹啊,你糊涂了?王上重病,你怎好在此时嫁女?”

  是啊,王上重病,现在嫁女是很不妥当。可是,李相有些咬牙切齿地盯着阿萝,这个女儿走了三年,回来后一扫往昔柔弱,言语之中还颇有拒婚的趋向,不把她嫁了,夜长梦多啊。他脑中迅速闪过诸般计算。

  看着李相闪烁不定的眼神,阿萝又补了一句:“这璃亲王重兵在手,万一……”

  李相一惊,是啊,璃亲王焉是池中之物。二虎相争,自己确实是把宝押在太子身上,但要是有个万一呢?反正三个女儿牺牲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左右逢源!平南王是好,如果璃亲王胜过太子当了王,阿萝嫁他,自己得的好处不是更多?但是毁婚的话,他怎生对安清王那老头子交代呢?李相头又痛了。

  “爹爹不必烦恼,我现在谁也不嫁不就得了?等看明白了再嫁也不迟啊!”

  李相堆起满面欢悦,想起平南王还在临南没回来呢,璃亲王也远在边城,此时根本不必着急。他暗叹阿萝真是好心计:“好主意,真不愧是我的乖女儿啊!明日去宫中见你姐姐,你好生打扮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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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上前接过芯儿,她小嘴一扁,眼泪已冲了上来,却不哭,黑乌乌的眼睛瞟了一眼王燕回,又看看自己的娘,嘴里细声道:“芯儿走啦,晚上再给母妃请安。”

  阿萝心里叹息,长在宫中的孩子,连哭都要忍。眼睛转到王燕回脸上,她气定神闲,再掠过青蕾,她眼底有深深的悲哀。阿萝忙岔开话题:“当母亲还真是好,瞧芯儿多乖!”

  王燕回笑道:“妹妹嫁了平南王,也会做母亲的。”

  阿萝低头做娇羞状:“都说不嫁他了,娘娘还取笑阿萝!”

  青蕾心里一沉,不嫁?她若是不嫁,太子怎么还会这么看重李家?虽说父亲是右相,但是眼下宁王随时有驾崩的可能,太子正急需拉拢讨好安清王。她眼睛闪过几分焦急,又不愿被王燕回看到,便把头转向了池边看莲,嘴里笑道:“阿萝真是孩子气,定了亲,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呢。”

  “妹妹心里另有心上人了是吧?是什么样的人,能赛过平南王呢?”王燕回调笑道。

  阿萝有些扭捏,头一低,端起一杯茶,竟似默认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王燕回心里一沉,若是李青萝不嫁刘珏,以刘珏的脾气,他绝不肯罢休。当初听说刘珏乱扫南方三百多座山头,她就断定李青萝必是制服刘珏的捷径。现在安清王赋闲在家,人再老辣,手中也不过只有三百来人的乌衣骑。老王爷性烈如火,想以他要挟刘珏,只怕他宁可死了也不会让人如愿,可是李青萝不同,她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说起死谁都会怕,她也概莫能外。但要是她不嫁刘珏,扣住她有什么用呢?

  王燕回的目光在青蕾身上一转,见她背过身子看莲,便笑道:“你妹妹另有心上人了,良娣想来早知道了吧?”

  青蕾一惊,转过头笑道:“我都听愣住了,还在想,还有谁及得过平南王的英姿呢。”

  阿萝心里有些着急,装着害羞不答,迅速地分析:安清王想给刘珏找个借口进京,要自己谎称退亲,可却没与她商定到时说喜欢上的另一个人是谁。谁最合适呢?是太子,子离,还是顾天翔?这个人要不输与刘珏才能取信于太子。顾天翔是与子离站在一边的,但他对子离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安清王与顾相相斗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很多人都知道刘珏与顾天翔交好,他的怒火发到顾家身上,也引不到子离那里去。

  要说是太子吧,自己对王燕回和青蕾不仅无用,还会让她们害怕挑起与刘珏的矛盾,这当口东宫是万万不会与刘珏为敌的。说是太子,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尽可能地引太子动心,给刘珏一个起兵的借口。

  要说是子离的话,那么东宫只要认定子离对自己有情,就会把自己当成一枚棋子,有个万一,她就成了人质。好处就是能让他们以为刘珏会因此和子离翻脸,势不两立,继而站在东宫一边。

  到底说是谁好呢?阿萝有些犹豫,暗骂安清王也不交代清楚。她猛然醒悟,那只老狐狸看似不管刘珏,心里却爱得很,现在是在让自己选择呢,反正选哪个,刘珏都有兴兵的理由。

  阿萝埋着头寻思的这会儿,王燕回和青蕾也在想,到底是谁呢?能与刘珏匹敌,且有这个胆量敢和刘珏抢女人的,遍观王朝也没几个。阿萝终于抬头,娇媚一笑:“老是说阿萝多没意思。时辰也不早了,阿萝先告辞回府,另找时间来看两位姐姐。”没想明白就拖,缓兵之计就是这样用的吧。

  王燕回笑道:“你难得入宫,太子也开口留了,若是这么一走,殿下回来瞧不着人可怎生是好?就再住上几日,姐姐还想听你抚琴呢。”

  “是啊,阿萝今晚就与姐姐一起住吧。难得来宫里,好生玩两日再回。”青蕾忙道,另叫来宫侍吩咐去相府传话。

  阿萝只能答应下来,心道,看来不说明白还出不了宫。

  拜别王燕回,青蕾看似亲热实则紧张地握住了阿萝的手,带着她回到寝宫。阿萝由她拉着走,心里冷笑,终于可以拿下姐妹情深的面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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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蕾松开阿萝的手,屏退了左右。阿萝淡淡道:“又支开宫侍,青蕾你这次又想玩什么?”

  青蕾冷艳的面孔上显出一丝悲伤,缓缓往阿萝面前一跪。阿萝愣住,瞧了她一眼,伸手去扶:“想说什么,说就是,犯不着这样。上次的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在求你,不是为上次的事。”青蕾脸上滑下两行泪,“我求你如有一天——如有那么一天我不行了,你代我照顾芯儿可好?”

  阿萝大惊失色:“你什么意思?你先起来!”

  青蕾固执地跪在地上:“你答应我,若是我有个三长**照顾好芯儿。”

  阿萝叹了口气:“芯儿这么乖,是谁都会爱她的。她才是个两岁的孩子呢。”

  青蕾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慢慢站了起来,长吁口气轻声道:“不知为何,我相信你定能照顾好她。”

  青蕾定定地看着阿萝:“你真是美丽啊。其实七夫人性格温柔,待我也是极好的,我与青菲却都不待见你。或许我们小的时候就有一种想法,你长大了必然会美过我们,所以心里就极不舒服吧。”

  她凄然一笑:“以前我有心结,因为我爱上了殿下,生怕他是因为那曲《秋水》才心仪于我,每每思之,对你总是又嫉又恨,心里又是害怕。王燕回目光一扫过来,我就心里发虚,惶恐不安。当时太子令我抚琴以娱四殿下,我张皇之下选择了伤手,其实我心里极是恨你,恨你让我不得不走到这一步,所以才以成思悦的前程要挟阿菲,让她指控于你。这么做很蠢,可是我不后悔,重来一次的话,以我当时之心境,我仍然会那么做。虽然没有害着你,也让王燕回证实了她的怀疑,不过,我也并非没有得到我想要的。青蕾不能再抚琴,殿下会如何待我呢?我一直想知道殿下的心意,就在那晚,他对我极其温柔,却不肯留下,我便明白,他不爱王燕回,却需要她的帮助。那时,我只求你能顺利嫁给平南王,有这样一个妹夫,我在东宫的地位就能稳固。也正因为平南王待你情深一片,太子会照拂我,王燕回也会宽待于我。”

  阿萝心里叹息,可怜起青蕾来:“你在太子心里也是有分量的,这只是他面对形势不得已的选择而已,可以理解的。若是他坐定了王位,他必然会疼你的。他不是疼芯儿么?哪能不疼她的娘呢?”

  “可是你却不愿嫁平南王!你心里的人是四皇子对不对?你与平南王相熟之前就只认得璃亲王!”

  她怎会知道?当时连阿萝自己都不知道子离便是四皇子刘绯。阿萝心想。

  “你别否认!当初太子夜宴,四皇子出声想为你解围,你顺势应下时,我便知道你认得他!你琴音里的悲愤不是为我这个姐姐想害你而发,你的眼睛是看向四皇子,你气他不能护你!”青蕾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妈呀,这里的人怎么个个都精明,连个眼神都不放过?青蕾压低声音:“我断定是四皇子,却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包括太子。宁王眼见不行了,唯有璃亲王能与太子一争。我是太子的人,自当生死随他,我也希望太子能坐稳王位,但若是败了,有你能照顾芯儿,我也心安,去得了无牵挂!你想拒婚,我看爹也不会太反对,他老人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明哲保身,三个女儿若在两个敌对的阵营,不管谁胜他老人家都是最大的赢家。”

  青蕾她真是可怜,要不要顺着她答呢?但这样就真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了,一旦子离起兵,她不就成了头号祭品?他们会不会把她悬在城头刀架脖子上拿去威胁子离啊?阿萝心里发憷。

  想起子离,刘珏的样子便浮了上来,阿萝目光变得温柔,他深情的脸印在脑中挥之不去。她苦笑,已完全明白眼下的局势。她宣布说不喜欢刘珏要退婚,安清王府丢不起这个人,平南王自然也丢不起这个人——甩了他一次还来第二次?刘珏当然就有了从临南跑回来的借口。而这个不喜欢的后面存在的两个人选,不论她说是哪一个,矛头都是指向东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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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是太子,她就要施展美人计。但就算迷住了太子,现在他也不会去得罪安清王与掌握南军军权的刘珏。所以,她只有一个选择。

  安清王为什么会倒向子离,她不明白,也不需要她明白。恐怕就算她没有想到要捉弄刘珏,与安清王逗乐似的写那样的回信,安清王自己也会下笔写的吧。那个老狐狸!他怕是早想到这个主意了吧,却不好向她开口。

  想到这里阿萝想笑,老狐狸还是好的,没有逼自己,更没告诉自己这个答案。只要安清王一张口,她自然会照做,刘珏就可以名正言顺与太子结盟,要帮子离的话窝里反就来得更为容易。其实南军与右翼军合在一起已有足够的兵力,安清王这样做,只是不想起兵掀起宁国的内乱吧!阿萝低叹一声:“姐姐你好眼力!我在相府时与子离日日竹林箫笛应和,已然许心。所以三年前平南王定亲后,我便逃婚了。”

  这一切一开口解释起来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正常很自然。阿萝情不自禁地想,原来自己心里是愿意帮刘珏的,为了他可以连说谎也说得这么流利。原本回风城只想靠着安清王这棵大树,好好玩玩,风光风光,没想到还是免不了被卷进去。只是,这一次她心甘情愿。

  阿萝小心地看着青蕾。她说出了与子离两心相许,本在青蕾意料之中,青蕾却仍忍不住吃惊:“你竟与璃亲王私订终身?既与他两心相许,当初为何不往边城去?”

  “子离哪里能得罪顾相?我现在怎好去边城与他相厮守呢,姐姐糊涂了?”阿萝浅笑答道,“不过,你把芯儿托付给我,想来也不会告诉太子及太子妃我和子离的事吧?”

  “子离?你唤得可真是亲热,怕是璃亲王妃也不曾这般唤过他吧?”青蕾叹道,“真没看出璃亲王竟也心系于你,原来那时相府里的箫声是璃亲王吹的,我还以为是你与七夫人,我们真是看走眼了。我不会说的,但是以王燕回的脑子,她怕已经想到璃亲王了。”

  有宫侍传话,说太子妃请她们一起用膳。阿萝想,这个局一经布好,就由不得自己了。眼下她倒是没什么危险,以后难说。她现在极想知道的是王燕回如何应对。突然之间,阿萝觉得自己就像是试药的人,通过王燕回的态度,来探知东宫的布局。

  席间阿萝吃得很舒服,吃完喝口茶,她笑道:“娘娘不是一直想听阿萝抚琴么?其实阿萝这三年来很少碰琴,不要叫娘娘失望才好。”

  弹什么呢?阿萝眼珠子一转,一曲《秋水》泠泠从手指滑出,比起桃花宴当日的了无牵挂,多了几分缠绵,少了几分高远。

  王燕回拊掌赞道:“这么多年,终于又闻《秋水》之音!平南王必然倾倒不已。”

  还在试探啊?阿萝一嘟嘴:“他懂什么?哪有子离懂得音律?”话一出口,她“啊”了一声,已用手掩住了嘴,眼神慌乱。

  王燕回轻轻一笑:“璃亲王么,箫声的确是一绝,晚上从玉璃宫隐隐传来,闻者伤情。原来妹妹的心上人是四皇弟啊。”

  三人都没注意到,太子早已站在门外,此时已是痴了,脸上写满哀怨伤情,失落了然。他长身玉立在夜色中,想笑又笑不出来。

  原来是她?他双眸深如夜色,含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痛。当时宴上他见顾天琳淡如兰花,觉得她甚是优雅,但等听到《秋水》时,却深深被曲中那份天马行空的爽朗大气所吸引,认定只有这般心胸无算计的女子才配是自己的知己。王宫中步步惊心,他从小就把自己控制得很好,学文习武无一不细细用心,没人知道他心底其实极羡慕那种平凡人家的温馨。当时他就想,若能有这样的女子相伴,王宫生涯也会是苦中有乐吧?

  越是自我克制的人,越盼望自由放飞。所以他毫不迟疑选定了青蕾。她漂亮、温柔,对他也是一往情深,然而,青蕾再不弹《秋水》。她道:“青蕾再无当时心境,多弹的话,殿下只怕会失望。”

  他会意,琴曲便是如此,哪能时时都有当时之心意。尽管母后力主他娶了自己的表妹,王太尉的女儿燕回为正妃,他也接受了。在他看来,王位他是必然要得的,否则多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雄心壮志难以实现。要得到王位,他得依靠王家。但他同时也娶了青蕾,对她多加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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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他方才确定,那个心里慕尽秋水长天,海阔天空的人原来是她。她美丽得让他失神,她的琴音让他震撼。然而,每一次他都错过了。如今,她不仅不想嫁已定亲的平南王,还心仪他的四皇弟。

  他慢慢握紧了拳,一股恨意油然而生。他是太子,理所当然是下一任王,然而就算他把政务处理得再好,纵然得到夸奖,父皇的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更多的温情。子离不过是闲王,重要的政事他从不参加,只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哪怕子离只做了一点点,父皇就算没有夸奖,看子离时眼中却满是温柔。父皇不是不爱他,但满满的心疼却从未给过他。就连娶亲,子离也能得到御赐仪仗,阵容不输于他。

  他比子离差么?论外表,同样的俊朗;论才干,大臣们对他心悦诚服;论才华,他何尝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屋子里那个抚琴的女人为何用琴声骗了他,那双星眸却看向子离?若是他知晓桃花宴上抚琴的是她,她早就是他的妃子!

  他才从玉龙宫回来。宁王病重,他日夜问安陪侍床前。子离在做什么?不说太子也知道,他在极力融入右翼军,一旦父皇驾崩,便要起兵与自己兵戎相见。太子心中翻涌着狠绝的杀意。等我成了王,看你刘绯拿什么来与我争!你要真敢抢平南王的女人,这场仗你就输定了。太子朗声一笑,抬步走入殿中:“什么事这般高兴?”

  三人忙离座行礼。太子手一扬:“一家人,不要行这些虚礼了!”

  王燕回掩口笑道:“这事可怎生办才好?我们这个妹妹不想嫁平南王,却是瞧上了四皇弟了。”

  太子惊诧地扬眉:“哎呀,平南王怎咽得下这口气?”

  阿萝忙低头,愁眉苦脸不做声。

  太子沉思半刻道:“强扭的瓜不甜,姐夫去帮你做中人吧。唉,这事棘手啊。”

  王燕回笑道:“怎么难也要成全四皇弟与妹妹才行啊。”

  太子皱皱眉:“方才遇着顾相,他听说妹妹在我这里做客,便说有空请妹妹去璃亲王府一趟,弟妹也想瞧瞧妹妹。”

  顾天琳?太子为何想让自己去璃亲王府?是想坐实她与子离的关系么?阿萝笑道:“好多年没见过天琳姐姐了,不知道她是否还是那么美。”

  夜晚,太子妃殿中,王燕回沉思不语,半晌道:“李相若是同意退亲,就会与安清王府翻脸,他就真不怕?我总有些怀疑。”

  太子道:“我方才已去瞧过青蕾,她道此事八成是真。以前她未入宫时,常听后院有箫声与笛音相和,今日才知晓是子离所吹,李青萝三年前逃婚也是不假。以李相性格,他可能不会退亲,却也不会急着把青萝嫁了,这个老狐狸等着看结果,想左右逢源!”

  王燕回突问道:“父皇今日如何?”

  “咳血了,半昏迷。”

  “殿下,我已与父亲商议妥当,紧盯着西方动向。四皇弟必然要返回风城了,东路大军及风城城防需随时准备。我看,也就这十余日光景了。”

  太子长叹一声:“大家势均力敌,这仗不好打啊!”

  王燕回轻轻笑道:“你别忘了,安清王虽老辣,手里却无兵,跟拔了牙的老虎有什么区别?只要坐实四皇子与李青萝,平南王顾及老王爷,又受了这等奇耻大辱,安肯偏向子离?不用他帮,只要他按兵不动,我们就已胜了。若是平南王要动手,就先让他与四皇弟斗吧。只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这当口李青萝要退婚,始终不让我放心。”

  太子恨声道:“不论是真是假,都要把她留在宫中,是与不是都好。”

  “不,让她去璃亲王府。我很想看看她与她的天琳姐姐如何相处,着人盯紧了,这样出宫的机会以后不会多了,看看她的动静吧。”王燕回吃不准阿萝的态度。这件事看起来是真的,联系前因后果,她的说法也说得过去。李青萝三年后绽放的美丽本来就这般不真实,再有什么不真实的事也不足为奇。她怔怔地想了许久,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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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宫回到相府,阿萝一遍遍回忆在东宫的一切。他们可能会有七分相信,还有三分疑虑。那么去见顾天琳时,也不能让她瞧出破绽,更不能再与安清王接触。自己最好是去了璃亲王府后就老实回家待着。

  但若是他们再召自己入宫怎么推好呢?阿萝想,这回牺牲大了,别弄不好丢了小命啊。她恨恨然,刘珏,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拉着你家的老狐狸一起撞墙去死吧!

  阿萝简单地装扮了一下,出了门。她没让刘英跟着:“刘英,你主子我现在去瞧情敌,你不用跟着,好生给我画画宫中的地图,以后逃命时说不定有用!”

  刘英早听阿萝说过东宫的一切,低头笑道:“是,祝小姐与璃亲王妃和和气气,以后姐妹情深!”

  阿萝眼一瞪:“你不担心平南王吃醋?”

  “我的主子是您!何况他欺负了我二十年,让他喝喝醋,有利于身体健康!”刘英笑道。他心想,刘珏怎么可能吃醋,他心里绝对不会酸,只会痛,心痛!还不知道回来后会和老王爷怎么撒气呢。

  侍从引阿萝进了璃亲王府,走进厢房,阿萝就呆了。

  “这是我偷偷临下的王爷私藏的画像。”顾天琳痴痴地瞧着,“第一眼我很惊喜,以为他心里对我这般情深。只第二眼,我的心情便已坠入谷底,三小姐,画上的人原来是你。”

  她转过身看着阿萝:“桃花宴上的李相府中丫头,认出我来的聪明小姑娘,原来是相府的三小姐。”她几乎低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我着人寻了很久,才知道,平南王所作的这幅我的画像里,这双灵动晶莹的眼睛是相府三小姐的。”

  阿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刘珏曾说过他画了一幅顾天琳的画像,下笔时无意中竟画上了她的眼睛。他是日夜望着这双眼睛么?听他说时不觉得,今日瞧到,方才感到心里一阵甜一阵酸,感动不已。

  顾天琳已走到她面前:“你的眼睛很美,其实不只是眼睛,你整个人都很美。那时刘海挡住了半张脸,怎生模样也很难瞧出来,就这样王爷也倾心不已。三年了,你知道么?他去了边城三年,竟没回来瞧过我一次!”她尽力地让声音平静,却抑制不住带出的那丝颤音。

  “天琳姐姐,这画是平南王画的,后来你与子……与四皇子殿下成亲,他觉得不好留你的画像在府中,才送还回来。不是四皇子要瞧那……那眼睛的。”阿萝下意识地回答,她不希望她这么难过。

  “是啊,本来不是他画的。可就算是他为了看画像上的我,为何我立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他再温柔,我都感觉不到他的心呢?”顾天琳悲伤地说。

  阿萝一言不发。这下根本不用她说什么,子离与她的事情便已坐实。有些东西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有些话现在也不方便说与她听。阿萝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去,顾天琳瞧着自己只会更难受,“天琳姐姐,四皇子人很好的,你要信他,他会待你好的。我走了。”

  顾天琳轻声道:“他快回来了,你若真的愿意,我不反对你进府来。”

  阿萝沉默半晌,笑道:“我喜欢你,天琳姐姐。也——很喜欢——大哥!”她不敢多待,生怕待久了会忍不住跟顾天琳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走出去时她心里想,都快回来了么?这风城越来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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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组暗九单膝跪于刘珏面前。自从他递上安清王书信后,主上就一直不言不语地愣在那儿。刘珏心里翻江倒海,他相信阿萝做得出来上门退亲之事,她竟气成这样?胸腔里的痛楚有节律地跳动着,每跳一下头上的神经就跟着贲张,他不自然地咬紧了牙,才能勉强将快要溢出喉咙的阵阵怒吼挡在唇舌之间。那股怒意又旋了回去,在身体内四处冲撞,叫嚣着想要找个突破口发泄而出,又气又痛地似阴阳两道真气在体内交战,身体时冷时热,难受至极。脑中神经突突跳动着,呼喊着一句话:“她不要我!她不要!”

  他终于一掌击在酸枝木书案上,书案哗啦一声裂得粉碎。暗九感觉身上一阵轻松,主上适才散发出的沉重气势全化成了掌力散去了。

  刘珏脑中出现了瞬间的空白,木然地杵在那儿。原以为她多少是知晓他心意的,原以为她心中多少也是在意他的,原以为两个人能心意相通,并肩面对一切的……她使使小性儿也就罢了,她居然逃婚后又退亲!她当他是什么人,可以捏在手中随意揉搓?换了哪个男人能容得下这般放肆!

  他开始后悔,后悔没能早折了她的翅膀,拔光她的羽毛,剪去她的利爪!他怎么宠出这么一个张牙舞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刘珏恨得牙痒,俊脸铁青:“还有什么?”

  暗九轻皱眉头又报:“路上东宫那边又传新的消息,确认三小姐重弹了《秋水》曲。”

  弹《秋水》?她要做什么?把自己送到太子口中去吗?她现在不怕太子对她有企图了吗?刘珏一急,冲口问道:“太子真要纳她为侧妃?”

  暗九一愣,低头不敢正视刘珏:“三小姐她……她明言璃亲王乃是知音。”话一出口,暗九就知不好。

  刘珏觉得心脏快要受不了。她究竟要干什么?明明白白地勾起太子的绮念,又扯上璃亲王刘绯,她真是个妖精!太子怎么可能在这当口纳她为妃,攀上刘绯,她更是找死!刘珏气急败坏:“他妈的,老头子在干什么?”

  “老王爷……老王爷很生气,病倒了,说老脸丢尽,主上若是不在二月初三前赶回风城,等生米做成熟饭,以后大家都不要在风城待了。老王爷还说……”暗九硬着头皮闭着眼把交代的话重复了一遍。心下暗道,老王爷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刘珏气得把手上的信纸揉得粉碎,瞪着暗九,一脚就踹了过去:“还嫌你主子气得不够?还帮着老家伙来煽风点火!”他明知道这里面有玄机,却偏生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种种猜测在心里郁结,他恨不得插上双翅瞬间飞到风城:“传令临南城驻军不动,沿途各守城驻军不动,其他人马速往谷城集结,等候本王!暗九,给天翔将军送信,就说本王回风城抢亲去了!临南城事务他多上心!”

  当下刘珏带着乌衣骑往风城急驰而去!

  送走赤凤,子离定定地瞧着安清王送来的密信。父皇快要不行了么?他的思绪遥遥飞向多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和母后偎依在父皇身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父皇逗他:“子离长大了做王可好?”他撒娇答道:“子离能陪着父皇母后就好。”那样的日子,是很久远的记忆了,现在父皇也将抛下他……子离闭上眼,一阵心酸。

  近侍陈安跟着四皇子一路来到边城,这个俊逸的主子嘴边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底永远有一抹擦不去的忧伤。连日来,风城信报就没有断过,一天急似一天,连他都明白了局势的紧张。他忍不住跪了下来:“主上,回去吧!”

  子离收起思绪,淡淡地说道:“下去吧!”

  陈安重重叹了口气,离开了书房。

  子离恍惚地想,他怕是再也见不着父皇了。十来日工夫,和大军一起,是走不到风城的。他嘴角边勾起一丝苦笑:“阿萝,你说的那种在天上飞一个时辰便可达千里的事物真的有吗?在哪里才能找到呢?”

  心里突然升起一丝警觉,他没有回头,淡淡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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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朗声笑道:“王爷好定力!”

  子离脸上恢复了平静,慢慢转过身,三米开外立着一条黑影,那人的脸被遮着,一双眼睛精光四溢。

  “若是你出手,我肯定赢不了你。你要对我不利,就不会静立在那儿了。”

  笑声又起,暗夜手一翻,亮出安清王印信,抱拳一揖:“安清王府乌衣骑,老王爷传话……”

  王叔真是够谨慎,连派两拨人以防万一。子离笑了起来:“回报王叔,子离就算星夜兼程,二月初三前也赶不回去了。”

  暗夜轻笑道:“老王爷临走时又说,如果璃亲王在二月初三之前赶不回去也无妨,三月十八是好日子。暗夜告辞!”他身形一动,无声无息飘了出去。

  子离眼里慢慢浮起一阵水雾,父皇,子离定不负你所托,铲除王氏外戚,振兴宁国!三月十八,王叔,这些日子就难为你斡旋了。

  沉闷的钟声惊飞一群寒鸦,它们盘旋在王宫上方凄凄地叫嚣着。钟声悠悠荡荡从玉象山脚的宁王宫传遍风城的每处角落。庆元三十四年早春,二月初二,宁王驾崩。

  安清王虎目含泪,定定瞧着床上的宁王。王皇后与太子及一干大臣早已泣不成声。玉龙宫内这阵悲哭声化做道道素幡,早春二月枝头的芽苞还未绽开绿意,就被铺天盖地的白幔包裹住了。安清王安抚住皇后,以皇后及太子的名义下旨全国举丧,并召璃亲王回风城。

  顾相老泪纵横:“请太子速速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

  王皇后一呆,与太子互换眼神,这当口怎么是顾相跳出来说话?太子满面泪痕:“照宁国惯例,可以到三月十八才正式登基,现在孤王伤痛不已,大小国事还要多多劳烦两位相爷了。”

  安清王不待其他人开口,便道:“太子身体贵重,要以国事为重,请太子先监国吧,我这就吩咐准备登基仪式。”

  太子一愣,大臣们也纷纷道:“请太子监国,处理我王后事!”

  一连串命令传下去,刘鉴头一回感觉到了王权的魅力,感受到了那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舒畅。

  大臣们陆续领命离开,皇后抽咽着道:“凡事全仰仗王爷了。”

  安清王叹道:“皇后不必多虑,太子也是我瞧着长大的,他能力超凡,满朝臣子都很敬仰他。”然后又黑下脸,“亏我从小看刘绯长大,目无尊长的竖子,这等夺兄弟妻子的事也干得出来!”

  他颓然坐下:“刘珏这个不肖子,为了个女人竟跑了回来,气死我了!也是因为他娘过世得早,我远在边城,没管教好他啊!唉!”

  太子忙道:“王叔不要气坏了身子,别说平南王了,就算换了别人,谁咽得下这口气!等四皇弟回来,我这个做大哥的好生训他!皇族万不可出这等丑事!”

  这天阿萝清早起来,便听得府里哭声一片,王宫方向隐约传来钟声。她猛地倒在床上:宁王驾崩了!阿萝跳起来:“刘英!小玉!”

  两人闻声冲进房内,阿萝急得团团转,下定决心后道:“刘英,我把小玉托付于你,你现在马上带她离开相府,去东城程府找福叔。”

  小玉急道:“不要,小姐,出什么事了,要我们走?”

  阿萝喝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们出去后才有办法救我啊!”

  刘英沉声道:“小姐的意思是四皇子要返回风城,与太子相争了?”

  “不仅是这个。子离必然会对我的事有所回应,你家主子我快成人质啦!你们赶紧走,多留一人反而束手束脚,多个牵绊!还有,不到万不得已,你们不得和安清王府有任何接触,不然前功尽弃!”阿萝快言快语。

  “可是,我怎么放心让小姐你一个人留下?”小玉哭道。

  “刘英,把她给我带走!快!不出两个时辰,这里怕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刘英深深地看了阿萝一眼,拉起小玉就走。

  两人走后,阿萝站在院子里沉思。太子是要把自己软禁在这里,还是弄进宫去呢?多半是捉进宫去吧。这一个多月时间,就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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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所料,李相很快黑着脸进了棠园:“你做的好事!璃亲王怕是无能为力了,太子马上就要登基。你,你现在嫁不嫁平南王还由不得你,这老王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王府怎生还肯要你?”

  阿萝心想,是啊,安清王气还来不及呢,还肯要这等丢尽颜面的媳妇?只怕是就算让刘珏杀了她也不会把她让给子离!现在就等着看子离的反应,两边一争起来就有了缓冲的时间。她怎么这么命苦,还要冒着丢小命的危险!

  她神色坚定:“爹,实话告诉你吧,三年前我就与子离定下终身,非他不嫁!我逃走那次,也是子离相帮,不然我怎会跑得这么利落!”

  李相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就挥了过去。阿萝轻轻接住:“别打,我手重,怕不小心伤了您老人家!”

  不多时,宫中传旨,接阿萝入宫。

  刘珏一路狂奔,终于在二月初三这天赶到了谷城,十万南军在谷城郊外安营扎寨。这里距风城只有三个时辰路程,南军牢牢扼住了沿谷城往北经顺河镇这条风城南部咽喉要道。鸽组密报,王太尉的二十万东路大军已离开东郊大营,于风城东门外十里安下营寨。

  刘珏暗暗蹙眉,按理说南路军比东路军实力强得多,但他在沿途的南部城池都留下了必要的守军,防陈国再次袭击,而东军却无后顾之忧,可倾巢出动。这么一来,南军倒不如东路军人多势众了。他下达一连串命令后,带领五千铁卫和乌衣骑奔风城而去。

  都宁河还是这么宽广清澈,只是南城门却紧闭着。队伍打马上了浮桥,行至城门下,城墙上哗地冒出众多弓箭手。刘珏懒懒地坐在马上,一铁卫提气喝道:“平南王到!”

  城头冒出一守将,赔笑道:“太子监国有旨,此乃特殊时期,请平南王只带乌衣骑入城。”

  刘珏摆摆手,五千铁卫退回了河对岸。城门缓缓打开,刘珏与乌衣骑慢慢进入南城门,守将赔笑立于门下恭迎:“下官奉旨办差,王爷原谅则个。”

  刘珏睥睨着他,从怀中拿出赤龙令,一下子扔给了守将,守将被唬得一惊,双手接住,却不知道拿这个宝贝怎么办,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刘珏笑道:“瞧清楚了?是什么?”

  “赤龙令,可掌,掌……”守将吓得语无伦次。

  刘珏马鞭一扬钩回赤龙令,高举着它朗声道:“先皇祖御赐赤龙令,形势危及时掌风城城防,违令者先斩后奏!”

  守城军士哗的一声跪倒一片,另一部分却站立不动,有将士拔剑出鞘:“王上刚刚驾崩,太子监国,平南王可是要造反么?”

  话音刚落,刘珏一剑掠过,适才出声者人头咚的一声滚落。众人心中一凛,这个平南王出手狠绝,毫无顾忌,摆明了若是不服,南城门下瞬间就要大战一场。

  刘珏面不改色,傲然冷笑道:“竟敢对先皇祖不敬?本王正是为勤王保驾而来,谁再敢挑拨本王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下场!”眼睛冷冷地从适才不服的将士身上扫过,逼人的气势压得他们软了膝跪下。

  刘珏对乌衣骑冥音使了眼色,五千铁卫从河对岸过了浮桥,迅速接管了南城门的城防,彻底保证了南路军往风城行军的通畅。他吩咐完毕,带着乌衣骑回了安清王府。

  就在刘珏在南城门斩人立威的时候,宫中接阿萝的马车出了相府不久,就被一群黑衣人截下,宫里侍卫压根儿没想到会在王宫脚下遇着公然拦截的狂徒。来者武功高强,配合默契,掳了阿萝便四下散开逃走,现场没留下一点线索。生还侍卫赶紧入宫禀报。

  安清王听报说刘珏怒气冲冲地进府来,急急往榻上一躺,湿布搭上额头,有气无力地开始呻吟。

  刘珏跑进卧室看到的就是一个病恹恹的安清王。他冷笑道:“病了?气病了?”

  安清王火大,臭小子,也不知道体贴一下老爹,什么口气!还是阿萝乖。他哼了一声,有气无力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关心老爹一下,活该媳妇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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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说?!我当初怎生好言好语求你照顾她的?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刘珏没好气道,心想,我还没给气病呢,你倒比我还病得快!

  安清王挥挥手,侍从小心扶起他:“小子,那个相府三小姐好像对你不咋样嘛。”

  “说重点!怎么回事?”

  “好像三年前她不是被掳走了,是逃婚吧?”安清王懒懒地问道。

  “嗯,然后?”

  “好像听说她与璃亲王私订了终身,所以才逃了。眼下璃亲王要回来了,说要娶她,所以,她不想嫁你了!”安清王加快语速说完,眼睛悄悄地瞟了他一眼。

  “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刘绯要娶她?三年中不娶,这当口娶?”刘珏直觉地不信。

  安清王想,要是他不信,这事可就先不能告诉他了。就这小子的脾气,知道了肯定会把阿萝带走,这局就不好做下去了。

  他一把扯下额头的帕子,跳着脚骂:“谁叫你乱做决定定下这门亲事的?老子一生威威风风,现在倒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你哪点比不过刘绯,叫人家骑到头上来拉屎,定了亲的媳妇都敢和你抢?!还有那个李青萝,不知廉耻,公然称非刘绯不嫁!她,你……唉哟,气死我了,我的头!”安清王摸着头又躺了回去,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刘珏看老爹脸色铁青,这才慌了,赶紧上前:“父王,要紧不?”

  安清王一把打开他的手:“你,你去,去告诉李相,杀了他的女儿也不准嫁!这种女儿留着丢人现眼,绞杀了!”

  啊?刘珏想,完了,老头子气得不轻了。他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心痛,阿萝,你,你真是个闯祸精!你怎么有胆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你置我王府于何地!

  “父王,你先歇着,我去趟李相府,当面问个明白!”

  不当面听阿萝说个清楚,刘珏始终存了一丝希望。他觉得奇怪,阿萝若是心仪子离,她三年来为何不往边城而去。在边城,待在子离的羽翼之下,没人动得了她。他想起和阿萝在一起时那种温暖的感觉,想起阿萝送他海棠冰佩,想起吻住她时的那种甜蜜……他狠狠地甩头,他不信,他要去找她!刘珏抬腿就往外走。

  突然门口冲进一个乌衣骑:“报!主上,宫中接相府三小姐的马车在东三巷被截,三小姐下落不明!”

  安清王从榻上惊坐起来:“谁这么大胆?!敢截宫中马车!”

  刘珏脑袋“嗡”的一声大了,刚回来,就出了这种事,到底怎么一回事!他一把拎起报信的乌衣骑,恶狠狠地问道:“谁这么大胆?”

  乌衣骑被他扭住衣裳,有些透不过气来,却仍恭谨地回报:“似是四皇子手下,行动干净利落!”

  “凭什么说是四皇子?”

  “属下仔细看了中剑侍卫,有一人脖子上的剑痕极像是雪山飘玉刺出的,四皇子属下有十人专练这种剑阵!”

  刘珏手一松,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刘绯,夺妻之辱,我与你势不两立!四门已闭,他们必在城中,给我挨家挨户地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安清王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加了把火道:“据说刘绯那小子已领兵从边城赶来,想要争王位呢。”

  “哼,我这就进宫见太子,他刘绯想坐稳王位,还要先问过咱们同不同意!”

  刘珏走后,冥音回府轻声回报:“南城门所有依附王氏的将士全处理了。”

  安清王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调兵占了其他两座城门,若有反抗者,杀!”

  阿萝下了马,黑衣人“扑通”一声跪下:“主母保重!”

  阿萝啼笑皆非:“别乱喊,我听着肉麻!”

  黑衣人眼中透出一股温暖与尊敬:“能为我主上冒这等风险的女子,乌衣骑全体感激涕零!从此乌衣骑上下任主母差遣!老王爷交代,可能要委屈您了!”

  阿萝嘴一撇:“转告那只老狐狸,我以后再找他算账!我要是少根头发,就拔光他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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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抬头看看,推门走进了素心斋。这是子离的产业,这里的人应该认识他的玉佩吧。

  东宫诸人听到刘珏在南城杀人立威的消息后,惴惴不安。王皇后道:“这个平南王出手也太快太狠了,竟然杀了我们的人,接管南城门,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璃亲王抢了他的女人?他根本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据情报,璃亲王已在前往风城的路上。他虽然只带了两万兵马,其他的留守西边各城池,但右翼军可不是块好啃的骨头!”一谋臣道。

  太子狠狠道:“他敢以什么名义起兵?我至少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别忘了他的王妃还在风城呢!”

  “殿下息怒,四皇弟怕是料定了你不敢动顾相一家。这当口离三月十八还有一个月,别忘了,顾相可是两朝元老,门生无数,无缘无故动他,怕是顾天翔一怒之下会放陈国军队进来,宁国就危险了!”王燕回冷静地分析道,“我想璃亲王是不敢起兵的,好歹他不是太子,现在起兵名不正言不顺。他带来了两万兵马,但能进风城的最多只有五千,只要他不多带兵马入城,入朝奔丧时谁也说不了他什么。就算知道他有反意,没起兵之前我们也只能瞧着,防备着。而安清王父子有先皇的赤龙令,我们不让他接管,他杀人立威,夺了南门的城防,我们也无话可说。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李青萝找出来!她对那二人可是重要得紧!有她在手上,便可作为人质。”

  “禀娘娘、殿下,平南王殿外求见!”宫侍低声来报。

  王皇后道:“宣!”

  刘珏大步走进殿内,对皇后与太子施了礼。他一身风尘,一看就是才赶回来。

  “平南王鞍马劳顿。听说安清王也累病了,几日早朝都是用轿抬来。爱卿如此急切,是为何事?”皇后慢慢地开口。

  “臣请旨与璃亲王一战,以雪夺妻之耻!”刘珏恨声道。

  王皇后与太子互望一眼。太子道:“才听报相府三小姐被黑衣人掳了,这事……”

  “王府乌衣骑确认,是璃亲王属下手法!臣知道王上刚刚大行,不宜轻举妄动,但臣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已令全城搜捕!臣知道璃亲王从边城赶来奔丧,但臣想要以个人身份私下与之一战,望娘娘太子成全!”刘珏脸色阴沉,已是怒极。

  “平南王少安毋躁,等找着相府三小姐,我们才好定论。若不是四皇弟所为,不是平白冤枉了他?”太子言道。

  “臣请令接管三门,只要人还在城中,我必能把她找出来!”

  王皇后心想,你已接管了南门,还请什么令?嘴里却答:“平南王暂忍怒气,哀家准奏!”

  刘珏一走,王皇后开了口:“不答应也不行,平南王已接管了南门,但是如果答应了他,可他却不投靠我们,风城就失去控制了!”

  “皇后莫急,为兄的东路大军已在东门外二十里处扎营,随时可攻入风城。我看安清王和平南王与四皇子的梁子是结定了。”王太尉笑道。

  “爹,不找到李青萝,我心里始终不安!”王燕回说道,“其实平南王与四皇子打上一架,也不见得是坏事,由他们打去。不然,怎生放心!”话一出口,王燕回有些吃惊,为什么自己现在还对李青萝念念不忘?难道……她咬咬唇,眼里透出决绝之意。

  部署好军队,子离带着两万人马急往风城赶路。是夜,队伍在草原上扎营休息。子离离开营帐,负手立于星空下,抬头看看满天星辰清冷闪烁,眉间嘴角带起一抹温柔笑容。那个偷偷翻入相府,接了阿萝来草原露营的夜晚,也是这样迷离的星空,也有着这样带着寒气的风呢。这片草原留下了他们多少笑语欢言。

  三年多了,她还好吗?当初她逃走时,他心里涌起隐藏不住的喜悦,只求她莫要被刘珏找到,只求能先人一步带她来身边护住。可她还是被刘珏送回了风城。阿萝,你会嫁他吗?子离胸口一阵闷痛,一丝恼恨掠过心底。子离目光看向草原深处,长草萋萋一片暗影,无边无际。如同每一个有噩梦的夜晚,自己一个人在没有灯火的黑暗里前行,只能坚持着走,却不知道几时才能走过这片被吞噬了光明的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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